文◎李彥謀
民進黨主辦的一0二五大遊行果然氣勢驚人，為黨注入一劑強心針，比肩接踵的群眾，讓挺扁與反扁兩方暫時拋卻異議，共同享受這個自總統敗選及陳水扁扁洗錢疑案爆發以來，頭一次的旺盛人氣。
民進黨能夠營造這樣的聲勢，有對馬英九執政不佳的反感者，有對中國陳雲林來台會談的不爽者，也有對民進黨力挺到底的堅持者，還有黨內公職與友黨全力動員所致，其中也包括阿扁所帶來的人潮。本來看似一場由蔡英文兵分五路要對扁進行隔離的戲碼，在各自退讓一步後，落得皆大歡喜。
阿扁得到他如願以償的結果，回到台北街頭走在群眾最前端，沿路沉浸在支持者高喊「加油」的吶喊聲中，於靠近凱達格蘭大道的景福門，接受民眾歡呼後即低調離去，留給民進黨與蔡英文完整的表演空間。就像決勝二十一點，阿扁祇差一張牌就能「過五關」，卻在關鍵時刻止步，選擇見好就收。
而黨主席蔡英文，在行前分別巡視五路大隊，儼然是泛綠陣營的新共主，除了扁所在的第一大隊，其餘四路大隊都能將場子撐起，與扁分進合擊，形成火力全開的場面。當然蔡英文對於扁信守「三不承諾」應該也銘感腑內，因此在扁離去後的演說中，將砲口對準馬英九與陳雲林，由此觀之，蔡與扁已達成某種程度的「和局」態勢。
事實上，蔡英文原本受到兩面圍攻，她則技巧性利用一0二五的人氣，壓抑反扁派的步步進逼，在得到許多迴旋空間後，現在她已經騰出手來向馬英九下主權辯論挑戰書，並且要謀劃應付陳雲林來台的戰術。
經過大遊行的激情，黨內謝系、蘇系、新系等也暫時不願與扁正面對決，因為扁的支持者確實戰鬥力強、士氣高昂，大家在評估沒有絕對勝算下，還是「以和為貴」。等於各派系又重新回到原點，開始思索並衡量未來的策略；反觀扁從劣勢逆轉，兩個月內將局勢扳成平手，且佔據綠營部分版圖，各路人馬已不敢小覷。
其實，民進黨靠群眾起家，沒有群眾等於沒有權力，由於下野後正處於慌亂時刻，且感到群眾流失速度快速，祇好從黨內尋找權力來源。但是經過八三0以及一0二五之後，群眾所帶來的權力已經近在眼前，這裡所匯集的資源大於阿扁，各派系爭搶都怕遲延一步，那麼阿扁當然就不是首要的目標了。
這場大遊行，是各派系一展實力的競技場之外，從五路大隊人員的分布，還可以觀察到派系間的競合，而這些軌跡是否影響黨內派系的洗牌與結盟，還需要時間催化，但初略的輪廓已可呼之欲出。
第一大隊反黑心商品大隊，由前考試院長姚嘉文率領，陣中有前總統府資政、獨派大老彭明敏、台獨聯盟主席黃昭堂、台灣之友會會長黃崑虎，扁系人馬陳唐山、高志鵬、羅文嘉，立院總召柯建銘、蔡同榮，扁朝前衛生署長涂醒哲，前立委黃適卓、唐碧娥，北市黨部主委黃慶林，高市議員鄭新助，藝人江霞與楊烈，是一支標準的「獨派大隊」，也是扁的鐵衛軍。
「獨派大隊」挺扁，意味著深綠版圖已經與扁結合，往後扁將佔據這個高點，與獨派互為依靠，過去深綠約佔十％左右的選票，現在扁完全進駐此地帶，雖不至立即造成獨派聲勢上揚，但已有明星級領袖的護持了。
第二大隊反一中教育大隊，原本是由謝長廷領軍，因謝不出席故由謝系葉菊蘭帶領，這是一支由黨中央與謝系合組的「黨謝大隊」。包括黨主席蔡英文、秘書長王拓，高雄市長陳菊、高雄縣長楊秋興、立委翁金珠、管碧玲、陳瑩、黃淑英，謝系子弟兵黃劍輝、姚文智、趙天麟、阮昭雄，外加黨部文宣部主任鄭文燦、前新聞局長謝志偉、前教育部主秘莊國榮等。
「黨謝大隊」成員還涵蓋少部份新系與蘇系人馬，軍容之壯盛，僅次於「獨派大隊」。雖然謝本身未參加，但意思到了。特別是謝與黨中央及蔡英文聯手，意義非凡，就黨內派系分合來看，謝、蔡聯合已現曙光，一方面謝系需要蔡的加持方能大舉進軍縣市長，蔡則需要謝系來緩和新、蘇系的逼宮。此化學變化，不僅對扁產生威脅，也可能對新、蘇系造成警覺。
第三大隊反掏空主權大隊，是台聯主導的「台聯大隊」，由黨主席黃昆輝領銜，搭配民進黨唯一的縣市長-嘉義縣長陳明文、以及黨秘書長林志嘉。值得關注的是，前副總統呂秀蓮雖未刻出席，但其核心組織台灣心會就在「台聯大隊」中，顯見呂與李登輝及台聯關係不弱。
其他團體還包括李登輝學校、群策會、李登輝之友會，台灣投資中國受害者協會、國家展望會、台灣生活黨、傳產團體、毒奶粉受害者自救聯盟、台灣公民社等。另外，前立委王塗發、程振隆，謝長廷前市府內閣林向愷，泛綠學者中研院陳儀深、中山大學教授陳茂雄等，都在這個大隊。
台聯在陸委會主委賴幸媛退黨後，已成為真正的在野黨，這次一0二五重回街頭擁抱群眾，被認為政黨象限已由中間回到綠色陣營，對於低迷許久的台聯是一大振奮，尤其蔡英文多次對台聯釋出善意，未來兩黨合作機會恐會大增，然而一心要將台聯排除出綠營的陳水扁，恐怕開始頭疼。
第四大隊反一中市場大隊，由前主席「台灣牛」游錫堃擔任總督導，與游交好的前總統府資政辜寬敏也在列中，此大隊是標準的「縣市長大隊」，包括台南縣長蘇煥智、台南市長許添財、屏東縣長曹啟鴻、雲林縣長蘇治芬、副縣長李應元，還有立院幹事長賴清德、立委薛凌及綠色友誼連線重兵也在此隊，因張銘清事件一炮而紅的台南市議員王定宇、台北市議員簡余晏亦是此隊指標人物。
「縣市長大隊」也是成員最龐雜的隊伍，曹啟鴻屬新系，蘇煥智及許添財逐漸自新系與扁系中獨立，蘇治芬與李應元則是謝系，游錫堃雖然帶領不完全屬於自己人馬的隊伍，但與綠色友誼曾有夥伴關係，若能藉此機會與這些縣市長交好，對游系有如大補丸。
第五大隊反無能政府大隊，由前行政院長「電火球」蘇貞昌率領，堪稱是「新蘇大隊」，成員除三重立委余天外，新系大將段宜康、李文忠、吳秉叡、立委林淑芬，以及親蘇系前立委廖本煙、陳朝龍等。另外，「流氓教授」林建隆、謝系子弟兵李坤城也在「新蘇大隊」行列。
從「新蘇大隊」觀之，北縣仍是蘇貞昌令外人不可動搖的禁區，新、蘇在此八年耕耘確非空言，此隊遊行路線最長，抵達凱道最晚，然而綿延數公里的人群，七成以上是透過蘇的號召與動員，說明蘇貞昌要東山再起絕對有堅強實力，「北縣王」當之無愧。
一0二五確實浩浩蕩蕩，遊行的進行也井然有序，這種五路開拔、互相呼應的策略，分別滿足黨內天王的高度及派系的需求，形成民進黨特有的黨內文化。而群眾就是政客最好的朋友，當各自將群眾帶上街頭，形成一股力量，不僅是彼此支援最好的模式，更塑造對抗馬政府強有力的堡壘。
整體而言，陳水扁與蔡英文二人在這場棋局中都有小賺，游、呂則是維持平盤，新、蘇系則稍微小輸，不過這也是他們早就料想到的結局，祇好固守自己的地盤，免得繼續受到攻城掠地。
謝長廷動向讓人好奇，謝系幾乎全員出動，每個大隊都有人馬，他個人在黨內不刻意與誰為敵，但嫡系與派系間的角力並不手軟。這次他躲起來不出席，與扁互相玩著猜心遊戲，這次他雖沒有獲得掌聲，但是謝系人馬也已吃得飽飽，滿載而歸。
然而，無論是誰，民進黨都共同感謝馬英九與陳雲林，若沒有馬英九的貧政，不可能有政治舞台可供揮灑，民進黨逮到機會，立刻翻身；陳雲林來台，正好給了獨派與反中人士的場域，並依附在民進黨的大旗下向中國抗議。甚至因為敗選被邊緣化的阿扁，也因為馬政府操作司法的痕跡鑿鑿，讓扁借力使力，重新回到政治領域。
外在環境有利於民進黨，內鬥就會減緩，各派系藉群眾大會作洗牌，下一步則是「迎接陳雲林」，仍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，經過這一番擂台賽，對於明年的選舉不僅是利多，往後縣市長人選的協調與合作，或許又有新的風貌。
<2008.10.30刊登於新新聞週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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