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九月二十八日是民進黨二十二週年黨慶，被喻為「史上最黑暗的黨慶」，不僅是下野後的第一次，還籠罩在陳水扁洗錢疑案的批判聲中，可說是「悲情的苦酒滿杯」。
不論「民進黨已進入沒有阿扁的時代」、還是「民進黨已沒有天王」，聽來都格外諷刺，因為民進黨從來都不可能沒有天王，尤其台灣還是總統制國家，要進軍凱達格蘭大道，總統候選人沒有領袖魅力與天王架式，就難以奪下總統府。
事實上，從阿扁到四大天王，不論從三二二、還是五二O後，沒有一個真正退出政壇。在過去的八年裡，呂游蘇謝在扁的掌控下，保持著競爭而不鬥爭的態勢，對權位的輪換，在扁的安排下亦難有個人的自由意志。他們知道，除非扁百分之百淡出，否則他們的未來，終將與扁綁在一起。
八三O原本是民進黨拋開扁、往「小英路線」前進的轉折點；但人算不如扁算，阿扁同樣利用八三O的氣勢，開始「全台走透透」，從高雄、台南到嘉義，所到之處「信徒」夾道歡迎，且上電台「批李（登輝）打馬（英九）貶同志（民進黨）」，接下去還要回台中、台北繼續「造勢」。
阿扁畢竟是民進黨內的「選舉大帝」，即使卸任、退黨、甚至有案在身，他依然持續從事「競選工作」。現在的扁與他在一九九九年初的「學習之旅」似曾相似，他從深綠大本營出發，要攫取這塊版圖，祇要他佔有十％的支持，泛綠任誰都必須與扁坐下來談。
阿扁在台南接受call in 時說：「我要是今天宣布，二O一二年我陳水扁要跟你選到底，如果這樣會怎樣？」他又接著說：「這是說說而已，民進黨不會允許的，民進黨裡面，大家都很想選總統」，「今天就是要把陳水扁除掉，說要將我停權，我說不用停權，我自己退黨。民進黨怕什麼？怕被我拖累到？！」扁的「大家都想選總統」，絕對不出呂、游、蘇、謝、及新潮流力拱的蔡英文。
目前四大天王各有舞台，在黨內也有不同的影響力。七月民進黨全代會上，除了旗下沒有派系的呂秀蓮，其餘天王全員到齊，並且在黨權競逐上進行合縱連橫，替子弟兵操盤，或者以不同的形式「拔劍再戰」，為未來爭奪九五之尊累積實力。
以呂秀蓮而言，她在副總統任內成立「台灣心會」，也是目前的辦公室及對外聯絡窗口，她的行程不少，相當忙碌。呂秀蓮過去就以「台灣心會」作中心，與綠營中比較鬆散的知識性社團組織結盟，形成一股力量。
在八月十一日，一些與呂秀蓮交好的台派學者，串聯十多個學術性社團及智庫發起成立「捍衛台灣論壇」，參與社團除了有呂秀蓮的「台灣心會」與「國展會」外，還有現代學術研究基金會、台灣新世紀文教基金會、台灣國際研究學會、台灣戰略研究學會、台灣安保協會、台灣國際法學會等，主要從事台灣主體論述工作、監督時政。
此外，呂秀蓮還與陳水扁有固定的會面、吃飯，互動還算不錯，呂幾次發言為扁及第一家庭叫屈，讓當年的「深宮怨婦」卸任後還與扁保有老搭檔的真情，難能可貴。重點是，呂秀蓮曾說，「有時候從總統府經過，會想一想什麼時候可以再進去。」顯然對總統府仍然「情有獨鍾」。但是沒有派系的呂秀蓮要參選總統，阿扁的支持與否是關鍵因素。
「台灣牛」游錫堃在卸任黨主席之後，就成立辦公室維持運作，總統大選期間他也積極投入輔選工作。敗選後，游錫堃的公開行程減少，前些日子他專研台灣建國理論，不僅遍讀相關台獨書籍，還將整個獨派理論作一番整理，筆記成冊。
五月底民進黨主席改選時，游錫堃沒有支持蔡英文，而是支持獨派大老辜寬敏。七月全代會前，游錫堃曾一度考慮親自出馬參選中常委，後來由於其他天王皆退居幕後，且不想成為蔡英文底下的一員，改由子弟兵出馬。
政黨輪替後，游錫堃對外發言不多，不過他是唯一參與「八三O嗆馬」的天王，被認為與陳水扁較為接近。當年「紅衫軍倒扁」，游號召黨內深綠率先勤王，鞏固領導中心，等於回報陳水扁提名他擔任行政院長與當選黨主席的恩惠。事實上，游錫堃要更上層樓力抗蘇、謝，還需要扁的大力支助。
「電火球」蘇貞昌在選後幾乎是個無聲的人，不過他越是低調，所顯現的企圖心就越大。對蘇貞昌而言，呂、游二人構不成威脅，謝長廷已經落選一次，況且還有「退出政壇」的誓言在，因此他是客觀條件上最具資格的下屆總統候選人，所以他不須站上檯面，成為政敵攻擊的箭靶。
據瞭解，蘇貞昌大選過後，電火球辦公室仍持續運作，蘇貞昌除了出國旅遊或短程進修外，幾乎都到辦公室上班。他與幾位主管社福、公共工程業務的卸任政務官員，仍保持密切聯絡。對於一些社團組織的活動邀約，只要有空，也都會出席，例如幫果農推銷芒果、參觀米勒畫展等，雖然蘇貞昌不常公開露面，但仍維持一定的活動力。
蘇貞昌曾表示，黨主席蔡英文上任後，黨需要改革、團結，一切應以蔡英文為主，讓蔡英文擁有光環去帶領民進黨，不應該節外生枝。據瞭解，黨內最大派系新潮流與蘇、蔡交好，就等二O一二年哪一位的近況較佳，就要推誰角逐總統大選。而蘇貞昌是個不必靠扁就有爭取黨內總統候選人的能力，他現在的任務就是掃除自己參選二O一二年的障礙。
「長工」謝長廷則被認為是呂游蘇謝中，最沈不住氣的一人。敗選後，即表達要「退出政壇」，但他仍續任黨主席至五月底。之後的一段時日，據說他在研究西洋美術史、台灣文化現象、易經等。
過不多久，謝長廷就開始活躍，他成立「影子政府」、以及利用「台灣維新基金會」兩平台，藉著論壇型式邀請政壇人士與學者專家與會，除了靜態的議題討論，謝還下鄉、參加網聚、接受電視專訪，露面機率很高。他的「長工辦公室」繼續運作，核心幕僚也積極參與黨務活動，這些都是謝系大復活的觀察指標。
七月初，他表示要「重出江湖，拔劍再戰」，黨內外當時一片冷嘲熱諷，阿扁更以「天王不擋路」潑其冷水，不過謝卻不改其志。他不斷藉由參與民進黨活動作暖身，對馬英九政府提出批評，也在提醒台灣民眾不要忘了他。
一般認為，謝若要再戰二O一二，險阻最多，一來黨內新系已心有所屬，謝祇能向扁求助，扁謝曾在五二O前後有過短暫合作，但扁長情結終究還是難以破鏡重圓；再者謝的健康狀況也是一大隱憂，立委大敗及總統選戰步調與扁格格不入，雙重憂慮下導致他健康出現警訊，幸而無礙才繼續拼戰。
「小龍女」蔡英文目前是國內滿意度最高的政治人物，不過他的柔性被認為與民進黨的草莽大相逕庭，她與蘇貞昌在新系的支持下，一明一暗，分進合擊。而許信良重新入黨，被認為是蔡對抗扁的助力，許信良曾說，「民進黨要重新站起來，就要一起抵制陳水扁，不能讓他的手再伸進黨務」。
先前獨派色彩濃厚的陳師孟曾建議蔡英文去參選台北市長，因為蔡是創黨以來沒有經過選戰洗禮而擔任黨主席的人，地方基層也難以接受沒有勝選經驗的蔡英文，成為民進黨下屆總統候選人；不過把蔡拱去選台北市長，並非新潮流的算盤。
新系台北市議員徐佳青就提議蔡可參選台北縣長，這替蔡說明其並不排斥選舉，但選什麼職務以及在哪裡參選，外人就無庸置喙了。新系甚至都已經把台階搭好，蔡的參選，「選贏證明一切，選輸非戰之罪」。不過誰都知道，北市與北縣大不同，郝龍斌跟周錫瑋天差地遠，新系不打沒把握的仗，保護蔡英文不言可喻。
許多蛛絲馬跡都透露，新舊天王之間的矛盾不淺，派系與個人的利害參雜了許多恩怨情仇，關係也變得更加錯綜複雜。雖然大家都不希望扁來介入黨務，但沒有人能與扁翻臉。其中呂秀蓮、游錫堃兩人都因自己的特別費案被起訴，焦頭爛額，扁若能以政治手段從機要費案脫困，對兩人都有利，因此策略上他們不會與扁決裂。
國務機要費對扁的諸多案件中，是最有殺傷力，如果陳水扁能夠再挺過這一關，對謝、蘇、蔡、以及新系都是最大的痛擊，過去曾經對扁落井下石的，未來與扁的關係都不好處理。
因此，阿扁的「再戰二O一二」說，真正最受傷的還是四大天王加上蔡英文，而且若馬英九的政績持續惡化，扁就越能說服支持者有關藍營政治迫害的合理性、及藍營欲轉移施政無能的欲蓋彌彰，這些都逐漸讓阿扁充滿樂觀與自信。
民進黨今年的黨慶，相當另類，黨內也一直預告蔡英文的演說會有新氣象，但是孫悟空能不能跳出「如來阿扁」的五指山，還在未定之天。
民進黨所需大刀闊斧革新的動能，重點還是在於門戶要先清理，才能有黨的政策與執行力，但是目前卻沒有超級明星來執行鐵血政策，唯一的辦法就是關起門來進行一場派系爭奪戰。這個黨內鬩牆的時間，可能就是扁的國務費偵查告終，若扁度過難關，他將全面橫掃。如果被起訴，黨內大決戰或大清洗就將開始，無怪乎，民進黨人對黨慶是一點也笑不出來。
<2008.09.25刊載於新新聞週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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