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彥謀部落格

文◎李彥謀

牛年剛開始，民進黨的內外情勢尚未有柳暗花明的跡象，隨著扁案的陸續開庭，未來諸多新聞焦點依然脫逃不了弊案的牽連似可預見。對民進黨有生死存亡關鍵的年底縣市長選戰，勝負不僅攸關黨主席蔡英文的領導地位，也連帶牽引呂游蘇謝四大天王的權力位移。

從年前就召開的「台灣民間國是會議」籌備會議，是民進黨與在野小黨的合作考驗，是該黨能否內部質變的前哨指標，蔡英文的高度重視，將有待黨內同志的攜手與共。黨務與黨機器的改造，在重設「社會運動部」的擬議中，標示著民進黨要再次要與社運緊密結合，然而由於執政八年的疏離，前途仍然未卜。

外部的挑戰，除了繼續在國會的攻防外，地方選舉也要與國民黨短兵相接，而經濟問題雖然是民進黨的利器，更是對馬政府的直接挑戰，但是該黨能否塑造輿論，形成致命的一擊，困難度頗高。

從去年立委選舉大敗以來，民進黨人似乎陷入「選舉恐懼症」。不久前苗栗縣立委李乙廷因賄選敗訴被取消資格，空出席次進行補選，被視為強棒的葉菊蘭、羅文嘉、羅致政都沒有意願；有意願者如杜文卿則是官司纏身，有媒體經驗的「台灣阿童」童仲彥，因其曾經強烈批判「十一寇」，遭到新系強力杯葛。派系的激烈鬥爭，迫使民進黨以「不提名」方式應對，讓台灣最大在野黨在中央級民代補選中缺席。

而因雙重國籍案自動請辭的立委李慶安，空下台北市藍軍大本營的大安區，造成國民黨內競爭者眾，有市議員林奕華、蔣乃辛、李慶元等表態參選，好不熱鬧。反觀民進黨，從有「最美麗董座」之稱的陳敏薰、「海角七號」導演魏德聖、再到羅文嘉，被點名者幾乎沒意願下海，至今還處於難產。市議會元老周柏雅老驥伏櫪，有意願為黨再戰沙場，但即使如此，仍掩蓋不了該黨沒有接班部隊的窘境。

立委補選提名的疲態漸露，縣市長人選也沒有好消息，台南縣競爭激烈，老縣長陳唐山已感不耐，對外釋放無論提名結果如何都將參選到底的決心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所不惜，蔡英文對此則三緘其口，似有天機不可洩漏的意味。對於曾經執政過的縣市，如桃園縣、台中縣、彰化縣、南投縣與新竹市等也是戰將難尋，何時底定也傷透黨內高層腦筋。

不意此時人在看守所內的陳水扁，隔空點名要蔡英文參選桃園縣、以及蘇貞昌競選台北縣的兩步棋局，讓蔡蘇二人不禁頭大。提名小組執秘洪耀福第一時間為蔡英文澄清無參選的意願，表示黨主席須全台輔選，若再參選將分身乏術。不過，該黨桃園縣黨部主委陳志謀則認為，蔡的形象與能力是打破桃園「家族政治」的有利基礎，唯空降身分還有待檢驗。

蘇貞昌則已經為參選與否陷入長考，甚至選擇暫時赴美，子弟兵吳秉叡透露蘇對台北縣民有割捨不下的情感。有黨內資深人士大膽研判，在沒有舞台的不利情形下，蘇回鍋參選的機率是相當濃厚，祇是如此將有礙其二0一二總統大選。有反扁人士認為，扁此舉是為他個人排除未來的黨內競爭者，但一般認為四大弊案將使阿扁疲於奔命，若扁真的要參選總統，黨內還是難攖其鋒。祇是諸多的不確定，更加造成黨內投鼠忌器，以致舉步維艱。

原本蔡英文思索另闢新路轉移扁對民進黨的影響力，甚至為民進黨重新開拓一個「文」的戰場，以及再次與第三勢力做連結，因此在年前舉辦了第一場台灣「民間國是會議」的籌備會議。蔡英文對此雄心壯志，表示要把該會議變成轟轟烈烈的社會運動開端，還衍生出「政治一二三」-「終結一黨獨大、推動二次民主改革、完成三次政黨輪替」。

由此可清楚看到，蔡英文要透過社會運動改造台灣政治，重新取得執政的企圖心不小。但是這樣的工程相當浩大，政壇相關人士認為有兩個難關必須突破：一是社運要與政運合而為一本身就不容易，因為社運與政運的意識型態殊異，尤其民進黨「轉型」為資產階級政黨之後要如何說服社運？另外還有國家認同、族群認同、階級認同的分野在，因此蔡英文的「樂觀」可能是激勵黨的士氣成份居多。

其二，蔡英文不能輕忽阿扁「台灣建國會議」的後座力。扁現在又開始擁抱台獨，「台灣建國會議」勢必是獨派眾星雲集的場合，光是長老教會、台獨聯盟、台灣社、台教會等就很有看頭，比起社運領導者多有過之。若扁將「建國會議」搞得有聲有色，使「台獨」、「本土」、「主權」成為在野陣營主軸，蔡英文的「民間國是會議」將相形失色，社運反倒被「獨運」牽著走，先前被蔡所吸納的社運力量可能因此而遠離民進黨。

在此環境下，民進黨依舊開始部署「文武交叉」式的社運「新戰場」，特別是鎖定與勞工、環保、知識菁英及中產階級直接面商社會福利、失業等民生議題，並讓民間團體、社會力充當種籽部隊，進而往下紮根到基層，這就是蔡英文所言，現階段民進黨要完成初期理論建構工程的「文場」。

至於「武場」，則由本土社團聯合組成「搶救台灣行動聯盟」，透過下鄉向基層宣揚反抗運動。民進黨也正籌組「反失業大聯盟」，發起「青年失業大會」，要求馬政府提出青年失業救濟方案，甚至不排除在三、四月夜宿台北一0一大樓。五一勞動節，更要擴大舉辦「失業者大會」，而由謝長廷提議罷免馬英九的行動，更是蠢蠢欲動，這也是綠營對馬政府施壓的第一波高峰，同時全面檢驗馬政府的民主、人權與主權。

經由重新啟動社會運動，蔡英文為民進黨的重建已現雛型，在外部「民間國是會議」的帶動下，黨內也將研議重設「社會運動部」，為二00九「社會運動年」的長期街頭運動做準備。

事實上，民進黨下野後，在國會更是弱勢，議會路線難以發揮制衡效果，甚至有黨內「衝組」認為街頭運動是唯一選項，還有不少立委也對實質的議會路線表達不滿，要求增加群眾運動。謝長廷因而對蔡英文建議，增設社會運動部，此建議已被納入研議。黨內人士認為，謝開始積極介入黨內發展，應有鴻鵠之志，而蔡英文在台北縣長人選上與蘇貞昌已經間接產生心結，尤其雙方幕僚私下各自放話，讓蔡蘇的同盟開始產生鬆動。

年前蔡英文一波黨內人士改組，泛新系前秘書長王拓執意離去，被認為是新系與蔡的合作暫時放緩腳步，原福利國系、與謝長廷交好的蘇嘉全接任秘書長，可略見蔡與謝進一步拉近距離。一方面是蔡缺少新系的全面奧援，要推動黨務改革仍須一個大派系支撐，因此與謝系的合作就是必然趨勢。

與蔡合作告一段落的新系，與蘇系祇能維持更密切關係，甚至壓寶蘇貞昌二0一二總統大選已非常明顯，但新系選擇與扁切割，讓黨內形成新的三足鼎立-「新蘇」、「蔡謝」與「扁獨」。雖然各派系多與扁保持距離，但扁早已與獨派力量結合，讓黨內不得不大嘆扁的「先見之明」。這樣的三強分立，短期內還不致有大變化，然而由於「新蘇」與「蔡謝」勢均力敵，「扁獨」是最有漁翁得利的機會。而扁與謝的情結難解，扁突襲「蔡謝聯盟」勢不可免，「蔡謝」將陷入腹背受敵，也考驗他們的突圍能力。

就算以蔡為主的黨中央掌握較多行政資源，卻仍要擔起選戰及與國民黨對抗的勝敗責任。民進黨幾個月來陸續主打經濟與失業議題，試圖與國民黨較量財經議題。但國民黨在推出消費券策略後，短時間已收到效果，不排除第二波消費券的登場，讓民進黨的經濟重拳打在棉花上，失去不少力道。

面對馬政府一連串提出拯救經濟與失業的措施，民進黨不可謂沒有激勵作用，然而這也是執政黨佔有行政優勢的有利點，可以推動不同於民進黨提議的紓困與解救方法，免於受到執政無能的譏評。值得觀察的是，馬英九在春節期間特地前往翠山莊拜訪前總統李登輝，名為拜年，兩人卻深談五十分鐘。馬的政治動作非比尋常，令民進黨的「蔡謝」要結合李系力量又多了一層關卡。

民進黨內，新蘇系對經濟議題選擇在國會內強力批判，體制外則暫時按兵不動；蔡謝系則以國內的實質問題為主要範圍，試圖不讓議題偏離台灣主體；扁獨派則主打中國磁吸效應與馬政府對中開放政策的不當，意識型態的攻擊仍為主要策略。由此觀察，黨內的三方力量還是有藉著經濟議題互爭輿論主導權的味道。

在各大派系之外，前副總統統呂秀蓮也展開辦報募款運動，要利用平面媒體為扁案作報導，也要對馬政府進行監督；而不願投入立委補選的羅文嘉，將發起「二次黨外」運動，也是要以辦雜誌與論壇的方式，結合國民黨以外所有社會力量，進行思想討論，擴大影響力。

民進黨人的「活力」確實不同凡響，很少人能耐得住寂寞，派系的合縱連橫一點時間也不浪費。但即使百家爭鳴，在二00九年要免於被歷史浪花淹沒，四大難關-縣市長選戰、民間國是會議、黨務改革與經濟議題，都有如叢山峻嶺般的險阻必須跨越。

<2009.02.05刊登於新新聞週刊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