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彥謀部落格

文◎李彥謀

就在陳水扁重新入黨未果，解除羈押未准，黨中央不與本土社團南北串聯，並下達動員令要求黨公職及地方黨部全力配合「五一七」台北大遊行，立院黨團在國會呼應蔡英文反中訴求癱瘓議事，使得五一七還未開鑼，已顯示蔡英文領導民進黨近一年後，終於在新系與謝系的側翼下，取得黨內競爭的全面性勝利。

蔡英文的黨內地位從脆弱到鞏固、從低迷到上揚，最大的轉戾點就在台南縣長提名一役上。蔡的強勢逆提名，攪動挺扁、反扁的對抗，即使陳唐山執意參選，仍不改蔡英文的「堅定意志」。隨著情勢發展，整個劇本完全在黨中央的掌握之中，挺陳唐山情緒祇限於地方，力量未蔓延，而支持者的「民進黨情結」也正在逐漸發酵當中。

藉由台南縣長的提名，蔡英文展現了黨主席在縣市長選舉上的關鍵地位，取代「競選策略小組」的功能性不說，還牽制有意角逐縣市長的人選，甚至震懾了鄉鎮市長與縣市議員，唯有聽從號令，才可能獲得提名，這是「以法制人」。蔡英文石破天驚的一舉，是高難度的險招，卻證明是具膽識的高招。

強度關山之後，蔡英文的後勢看俏，從民間國是會議大力抨擊馬政府的中國政策，到發動五一七大遊行，批評三次江陳會的「失敗」，並對獨派在高雄舉辦遊行毫不領情等，種種強勢與鐵腕的作風，讓蔡英文脫胎換骨。

蔡英文用制度取得優勢，「新強人」姿態儼然出現，雖然黨內派系征伐頻仍，特別是挺扁與反扁兩方糾纏已久，使得部份黨務推動受到掣肘，某些縣市長的提名甚至瀕臨僵局與破局，所謂「稻草人」、「軟柿子」，一度成為她在黨內的封號。

蔡英文曾經嘗試建構自己的路線，打造自己的團隊，但是都無疾而終，最後決定回到黨內徹底沾鍋，跳入派系漩渦並借力使力，從結果論看來，蔡英文已有相當心得。

其一，就是黨內派系表面上是張牙舞爪、難以駕馭，似乎祇能順其自然而不能強行矯正，但事實上剛好相反。過去的「解散派系」，祇是治標不治本；「派系共治」祇是表面平和而不是皆大歡喜，更非派系均衡。蔡英文用勢威懾，令派系面臨前所未有的壓迫感，見識到黨主席的難纏。

民進黨人的草莽性格自由慣了，難以適應原本就應該中央集權的「黨」體制，而且民進黨承襲國民黨列寧式的組織型態，是標準的威權政黨模式，以前的放任政策祇會讓派系架空領導中樞，形成多頭馬車，讓黨擺盪在威權與自由之間，不但格格不入，任何改革也都曠日費時。

蔡英文在民進黨最低潮的時候接任主席，卻是頭一次被賦予選戰提名的最終決定權，之前她或許還不知道這個妙用何在，此刻已然心領神會。在陳唐山的事件上跨出一大步之後，威權主席的架式已經出現，膽量與日俱增，第二道金牌便是下達黨公職不得缺席五一七，否則黨紀處分，並公告台北場才是黨的正字招牌。

用命令方式規範黨公職，是繼「國是會議」強制黨籍立委參加後的第二次，當時即有立委不以為然，這次同樣有葉宜津等立委認為沒有必要發動員令。畢竟發號施令是以上對下，也是對黨公職的不信任，不過民進黨要團結，威權作法是必要之舉，反觀國民黨或台聯，對於被「強制」早就習以為常。

如此，民進黨公職沒人敢再拿翹，被黨紀處分可不光彩，再者，年底選戰派系還有不少嫡系兵團等著被提名，更是不敢輕舉妄動，蔡英文看準這個要害，牢牢鎖住死穴。此外，一些已經被提名或有意爭取提名者，都必須卯足全力動員，否則陣仗輸人，少了氣勢，被黨中央扣分不說，回地方還會被看衰，不利選情。所以，蔡英文無論如何都要舉辦五一七。

再者，在民眾面臨新流感疫情爆發、對中開放還未見明顯與立即的危險、股市與無薪假情況也向上發展，讓「嗆馬」的基礎減弱。黨內因此有議論緩辦大遊行，但是蔡英文仍要號召超過六十萬人上街頭，換言之，「嗆馬保台」是對外的宣言，五一七的主要目標還是黨內的整合。

用強勢作為整頓黨內山頭之後，蔡英文繼續轉戰，正面與本土社團對決。不同的是，以往用柔情委婉方式，始終得不到獨派的垂青；現在蔡英文思想「開竅」，決定捨棄這群聲音比選票還要多的深綠團體，因此第一時間即切割高雄與台北的遊行，由於蔡手握全黨上下動員的籌碼，已完全不擔心拼場問題。

至於獨派會不會因此遠離民進黨？蔡英文已不是那麼在意。理由之一是獨派從來就不屬於民進黨，他們在許信良任黨主席時創立建國黨，要與民進黨分庭抗禮；之後又聚攏於李登輝的麾下；到紅衫軍圍城時又集體轉向挺扁，及至扁案爆發，又被扁成功收攬，讓民進黨完全打不進獨派。

此外，獨派與新潮流系長久以來就因爭奪地盤與理念主導權，結下不解之仇，然而新系一直都佔有黨中央重要職位，屢屢將獨派空間壓縮，甚至排除於黨外，讓獨派咬牙切齒。獨派的「仇新」，是不論誰任黨主席都一樣，若是與新系關係甚密之人，更是獨派所不願與之同路者。

其三，蔡英文在理念上雖然維持「台灣立場」、「反中批馬」，但是口號式的「台灣要獨立」，卻從未出自蔡英文之口，讓獨派難以認同蔡是個堅定的台獨主義者，這就是為何先前蔡英文花了偌大功夫，獨派仍舊冷眼以對的原因。

民進黨中央認為，獨派在高雄辦場或許會小有氣象，但是這些支持群眾大多不會聽命於民進黨，而是「台獨」。他們去年一0二五站出來遊行，是搞自己的「嗆馬保台」，也是為扁而呼朋引伴，絕非「民進黨情結」使然。就算本土社團動員來的中南部群眾全部北上，遊覽車也是有限，人數對五一七祇是杯水車薪。

民進黨很清楚五一七要動員六十萬人，主要還是來自於大台北縣市與桃園，才敢於「放棄」獨派，並著眼獨派沒有能力再另立本土政黨。蔡英文的「硬招」，讓她自此以後不用再仰獨派之鼻息，同時結結實實地打中阿扁的痛腳，讓扁挾獨派自重的優勢頓時消失。可以說，這一連串的權鬥角力下來，蔡英文的鋌而走險，總算是花開並蒂。

而阿扁眼看台南老家根基被拔而無力回天，扁系人馬一一遭到牽制而動彈不得，挺扁力量正一瀉千里，加上釋放無望，終於悲從中來，以致嚎啕大哭，全面棄守的態勢相當明顯，幾乎像個被迫繳械的戰士，是過去所僅見。扁此等自承失敗的作為，也表現在呼籲獨派的北上歸隊。

現在全黨上下雖然開始營救阿扁，不過大家都知道阿扁雄獅已被拔了尖爪與利齒，不具有威脅性，影響力也已日暮西山。而蔡英文在新、謝兩系扶持下終於登頂，大獲全勝，五一七祇要不難看，就等其他派系前來輸誠。

<2009.05.14刊載於新新聞週刊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