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民進黨上周在桃園、台中、台東三縣立委補選中，橫掃國民黨，出現有史以來在多個選區選舉中，以壓倒性方式取得絕對勝利。特別是原本都由國民黨占優勢的地區，這次一舉被民進黨攻破，對民進黨有相當的鼓舞與激勵。
進一步分析，民進黨郭榮宗在桃園的四個鄉鎮，大園、新屋、觀音與楊梅全面領先，贏得輕鬆；台中縣簡肇棟在大里市遙遙領先，在對手本營太平市僅微幅小輸，贏得也不算太困難；台東縣賴坤成在投票人數超過兩千人的八個鄉鎮市中，取得五比三的優勢，並在大票倉台東市固守城池。如先前民調預測，三選區全數入袋。
選後，政壇評論選舉結果，以「民進黨的得票沒有增加，國民黨的選票減少，是泛藍支持者沒有出來投票所致。」不過此次投票率全面下降，換算結果，事實上民進黨的得票率是大幅上揚；反倒是國民黨祇守住基本盤，淺藍與中間選民則是冷漠或者板塊位移。
這種現象類似二00八年立委與總統大選，當時立委選舉，民進黨整體得票率在四成左右，基本盤仍有守住，但是區域立委當選人數卻少於不分區，顯然傳統支持者在政黨票所反映給不分區的是合理的，祇是區域立委因中間選民背離，在單一選區的對決下，彰化以北幾乎全線潰敗。
總統大選也是如此，謝長廷在黨內沒有整合的情況下，加上執政不利與扁的貪腐甚囂塵上之際，仍然拿到超過四成選票，顯示民進黨的堅定支持者已穩定的居於四成以上，但是卻大輸二百多萬票，證明是整個淺綠與中間選民集體靠向藍營，這個數字，與政治學界估算的一百至三百萬票接近。
民進黨在去年底三合一以小贏作收，一個月後又席捲三個單一選區，當時在桃園與台東縣長的選舉就已激烈異常，鄭文燦小輸五萬、劉櫂豪小輸三千，台中縣因改制沒有選舉。這次桃園與台東都翻盤成功，台中兩大縣轄市也順利易幟，絕對是選民對民進黨加碼的肯定。
經過多次選舉的試驗，台灣政壇藍、綠陣營的實力接近於五五波，也就是各自擁有四成的堅定支持率，也各有一成的潛在支持者，而占二成的淺藍與淺綠，就是左右選舉關鍵的重要因素，特別是縣長、立委與總統選舉都是單一席次。特別的是，淺藍與淺綠的選票流向動作一致，不是同時向藍營移動，就是往綠營靠攏。
如此一來，政黨的形象、作為，更甚於個別候選人的特質與能力，而且不論是候選人或政黨的選舉策略，都比不上執政黨的施政成績與在野黨的監督批判效力。從此次三選區觀察，藍、綠選將在過程中都沒有犯錯，兩黨高層在選舉戰術上也沒有失誤，都是採取「對」的策略打仗。
國民黨的策略之一是冷卻選情，因為若炒熱選情，施政不利如美牛事件、ECFA、江陳會等諸多負面因素，都將被炒的更熱，不利投票，因此盡量冷卻選情，依靠傳統堅強組織戰，或可一搏。再者就是減少馬英九輔選行程，畢竟在媒體不斷攻擊馬英九「無能」的情況下，頻打馬英九牌可能折損更大。很可惜，兩項對的策略卻都無法挽回頹勢。
民進黨也採取兩項對的策略，一個是將選情氣氛控制的剛剛好，不會過熱、也不會過冷。假如操作的過熱，雖然讓支持者相當過癮，卻可能嚇跑中間選民，認為民進黨打落水狗，並不厚道；如果過冷，又激發不起中間選民對執政黨施政不利的惡感。這中間的尺寸拿捏，蔡英文運籌得當，天王們也配合的恰如其分。
此外，「對」的關鍵也再於蔡英文適時提出黨內禁談「五都」選舉，而專心致力於立委補選，讓選民看到一個認真的反對黨，量力的為居於絕對少數的國會席次努力。當主軸回歸到「立委」，為什麼要補選？是因為國民黨先前的賄選，就絕對是民進黨立於不敗的最有利基礎。
國民黨的策略比上一次的三合一選舉高明了很多，但結果卻背道而馳。民進黨立委葉宜津指出，中間選民（淺藍與淺綠）一來一回就是相差兩票，而且是有默契的整批位移。換言之，未來誰能掌握中間選民，誰就能夠取得選戰勝利。對中間選民而言，政府施政是否合乎民心，是投票時的懸念，此不論在陳水扁時代或現在的馬政府，態度都相當一致。
民進黨前主席林義雄表示，馬英九在如此下去，連執政權都可能保不住。親綠政論家金恆緯更大膽預測，馬英九將成為總統民選以來，第一個無法連任的總統。因此，執政失利，不論馬英九在三合一選戰要複製「Long stay」經驗，還是立委補選前召回金溥聰掌舵，能發揮的功效都很有限，且金小刀被認為雖有頭腦，卻是不夠瞭解國民黨。
民進黨看到了金溥聰與國民黨的彆扭之處，但是蔡英文與蘇貞昌仍出言替金溥聰在國民黨的敗選責任「脫罪」。事實上，民進黨並不樂見「馬、金解體」，蔡、蘇知道金不好對付，這從過去與金交過手的市議員的反應，就可一窺究竟。民進黨寄最大希望於金溥聰的，就是要靠金不甚瞭解國民黨文化下，去破解黨產、地方派系與賄選。
民進黨的策略，認為二0一二還不是絕對好打的一場仗，即使馬英九天怒人怨，最佳情況也頂多是險勝，倘若黨內天王喬不平，就不必奢談大選。因此，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國民黨內部產生質變，透過金溥聰改革國民黨，讓民進黨過去在選舉時很難突破的三道關卡，提前崩解。祇要國民黨沒有黨產、不再依賴地方派系、不使用賄選，則民進黨的未來就是一條坦途。
因此，「保金（溥聰）」是民進黨目前的戰略選項，再者金的情況與蔡英文類似。蔡英文接任黨主席後，也不甚明瞭民進黨的派系文化，但是就因為不解，更不想凡事以派系做出發點，所以她的重建計畫，才不被派系認為是要裂解派系。她的「傻」、或者有人說她「裝傻」，卻能夠不著痕跡的「遠扁離貪」、又贏得選舉。
有黨內人士指出，認同台灣意識者在扁政府上台後就一路攀升，現在更高達七成以上，為何無法轉換成為支持本土政黨的民進黨？其中一項因素，是民進黨太熱衷於選戰，而且陳水扁又刻意挑動居多數的台灣意識型態，與少數的中國意識形態做無謂的抗爭，不論是施政或選舉，更喜歡敲鑼打鼓，與台灣民情顯有落差。
蔡英文的重建工程中，一部分就是要轉化這些意識票源回歸到民進黨，她擔任過陸委會主委，有關兩岸、族群與意識認同的民調，都已內化為她的思維。經過三合一選舉的嘗試，以保守態度、迥異於扁式的選戰模式，得到初步果實，讓蔡英文信心十足，大膽的在開年的期望中，許下「七席立委補選與五都市長全上」的豪語。
接近蔡英文的人士表示，蔡英文絕不會是個信口開河之人，也不會因為三合一選後，因為謝長廷與游錫堃批評太保守，所展現的意氣之爭。在被認為不可能「三席全拿」情況下竟能奪勝，並非僥倖。因此二月底的四席立委補選，外界評估民進黨「坐一望二搶三爭四」，似乎還不能完整闡述蔡英文的勝選計畫。
三席立委的補選，讓民進黨有機會向選民說服是先前國民黨的賄選，再者，讓民進黨在國會更有力量也是一種說服力。而關鍵的說服力，則是讓郭榮宗成為是民進黨在桃竹苗客家選區第一位民進黨代言人，簡肇棟成為中彰投首位民進黨中央的區域民代，賴坤成是民進黨改變台灣後山政治生態的第一人。
這些說服力的前提，隱喻著蔡英文較不為人知的提名風格。其作風就是結合民意與在地化，從雲林立委劉建國之後就屢試不爽，三合一選戰光復宜蘭，基隆、桃園、新竹縣市、台東與澎湖都差點以小搏大。也因為這種提名策略，讓她與黨內天王輔選時，對選民更具票房說服力。
二月底四席立委，民進黨除了嘉義陳明文實力超強之外，桃園黃仁抒、新竹縣彭紹瑾、花蓮蕭美琴，都是黨內民調最高及最有希望勝選者，也是地方接受度最高的人選。蕭美琴雖是唯一的空降部隊，但是時空環境與當時扁提名游盈隆二度長征已有不同。蕭美琴的性別、能力、理性形象，就是民進黨要塑造蕭成為蔡英文在花蓮的分身。
民進黨歷經立委與總統慘敗的經驗，從廢墟中力爭上游，一開始確實少有人看好蔡英文，就連本土社團與獨派人士也心存問號。但是事實證明，蔡英文所代表的「黨內反省派」，從失敗中找到許多答案。
他們發現，民進黨的中國政策不是決定政權輪替的主要致命傷，清廉度也不因扁一人或第一家庭而被認為全黨皆墨，過去派系贏者全拿的爭鬥，引發中間選民的反感，也不是真的那麼強烈。重點是堅持黨的核心價值、維護多數人民的共同利益，並且揚棄扁式的激情選戰風格、避免刺激人民對立、長期培育接班人才、減少童子軍治黨與頻繁地轉換舞台。
這樣的民進黨，是優點多而缺點少，真的會讓國民黨更難打。
<2010.01.14刊載於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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