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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◎李彥謀

問:你擔任八年副總統,你認為副手輔助國政的角色為何?另外有人無法接受女性出任總統,你的觀察與見解如何?你與蔡主席兩個世代的差異在哪裡?

答:我認為台灣社會已經改變很多,但是在我參選副總統時,是有這些壓力,現在的民情對蔡主席更是得天獨厚。其實我經過研究,這十年來不論哪個政黨(主要政黨),提名女性參選民意代表,當選率都高達九成以上,且女性民代的社會信賴度很高,這提供女性參與政治的便利性。

從幾個面向可以觀察出,台灣社會對女性領導人的接受度已經相當開放,二000年三月十八日我當選副總統,三月二十九日中國時報就以短評,說我未來四年要哀哀怨怨當個深宮怨婦,這是媒體給我加封,也是無端的困擾;後來我才發覺原來民眾習慣總統旁邊站的人是總統夫人,不是憲法規定的副總統。

我認為蔡英文與我是不同的世代,她對美麗島時代也許一知半解,對曾經喧嚷一時的「抓耙子」事件也無從回應,其實這也與他的政治敏感度有關。我們那一代在白色恐怖年代,敏感度比較銳利,蔡主席相對而言比較缺乏這種歷練。

最近維基解密,揭露蔡主席與AIT楊甦棣的談話,她主動詢及馬英九的綠卡效期,結果楊甦棣提供相當多的資訊,照理講蔡主席應該打鐵趁熱,繼續追下去,但很可惜她並沒有這麼做。

我認為很多事情應該是「性格問題」,不是「性別問題」,若是性格問題,那是人的因素;若不是性格問題,祇會流於口水,而沒有討論的必要性。蔡主席是幸運的一代,在沒有性別歧視的環境下參與政治,國人更應該把焦點放在政見,而不是聚焦於性別或其他無關緊要的議題上。 

 

 

問:蔡英文先前被批評是「空心菜」,如今她端出十八個綱領、四萬多字的十年政綱,你對十年政綱的評價如何? 

答:外界對十年政綱確實「期待過久、高估太多」。蔡主席有一群學者願意花一、兩年的時間去協助擘畫選舉政見,是值得肯定;但是台灣的選舉不應該永遠期待一群學者專家寫白皮書。身為總統候選人,治國理念應該都已在腦海之中,可以利用即席演講的方式,隨時隨地的傳達出去,甚至可以將冗長的政見簡化,變成祇有一兩句話或是一個名詞。 

或許是馬英九「黃金十年」講在前,使得蔡主席也得推出「十年政綱」。有一次我下鄉,一位婦人問我:「總統任期不是四年嗎?為什麼他們要選總統的都一講十年?」這顯示即使是鄉下婦女,不但有疑慮,而且她們不容易被政治人物欺騙。 

其實,現在政治情勢瞬息萬變,總統都不保證能連任了,談十年會不會太久?先前歐巴馬擊斃賓拉登,大家都以為他躺著選都會贏,現在經濟情況馬上就帶來危機,要連任還很拚。

我認為,現在的選舉不需要去期待政策白皮書,這些幾乎都是學者代筆,總統候選人到底知不知道還得要細究。我還發現,台灣的總統都變成祇會說「不」的總統,而非積極主動說「要」的參選人,像阿扁的「四不一沒有」,馬英九的「三不」等。其實要選總統,祇要老實地告訴選民,什麼事做得到、什麼事做不到,要做「president yes」,不要做「president no」。

 

 

問:馬英九宣稱蔡英文及民進黨若不接受「九二共識」,兩岸關係將陷入危機、談判將無法繼續,你認為呢?

答:到二000年之前,沒有「九二共識」這個名詞是確定的,名詞沒有,但海基、海協於九二年在香港會談則有許多討論。不過九二年香港會談是沒有結論的,對岸要求承認一個中國,台灣的態度是保留,中共代表則是退回去不想再談,我方一緊張,就拿出一九九二年八月一日國統會的「八一決議文」,於十一月三日,由海基會主動傳真給大陸,聲稱願遵照國統綱領及八一決議文的原則,繼續與大陸談判。

國統綱領開宗明義就說,要建立一個自由、平等、均富、統一的中國;八一決議文也說,海峽兩岸都承認祇有一個中國,雙方賦予涵義不同;還提到台灣是中國一部分、大陸也是中國一部分,中華民國領土包括中國大陸,但治權僅及台澎金馬等。這些話讓北京欣喜若狂,十一月二十六日,北京亦發文稱「兩峽兩岸均承認一個中國原則」,就沒有下文了。

換言之,北京並不接受各自表述,在後來的文件中,都用「一個中國,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」,就這樣吃定台灣。我認為民進黨並沒有面對現實,不能因為沒有九二共識的名詞,就否認九二會談曾經存在的實質內涵。而這個內涵是對台灣非常不利的,特別是八一決議文是個緊箍咒,更是國共兩黨聯手把台灣二千三百萬人民套住了,因此若完全不去談九二共識並不理智。

我認為二0一二年新當選的總統要做如來佛,把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拿掉。而可以用來對付九二共識的,就是「九六共識」,固然九二年與九六年的總統都是李登輝,但九二年是舊國民黨執政,九六年是一個透過全民投票票選的新國民黨執政,意義與價值都不一樣了,若從法律學角度,後法優於前法,九六年台灣國民行使主權,就是彰顯台灣是一個國家的事實。

 

 

問:兩岸已經簽屬ECFA,你對ECFA有怎樣的觀點、效益如何?

答:我去年一月專訪馬英九總統時建議他,應該堅持先跟北京簽屬FTA,他認為這不太可能;我則說可不可能是另外一回事,做為國家領導人,台灣又是WTO的成員國,立場一定要站穩,必須要求中國與我們根據WTO架構、平等互惠的原則下展開談判,甚至給中國一個機會向台灣說「不」,讓他有機會去跟世界解釋為什麼不跟台灣簽屬FTA;我們不應該馬上放棄立場,去迎合中國的主張。

馬總統當時也告訴我,ECFA簽署之後,我們就要跟日本、韓國等簽署FTA,那時我就反問馬總統,我希望他公開要求中國給予承諾,在簽署ECFA的同時與之後,台灣都會展開與其他國家簽署FTA的行動,但可惜馬政府並沒有這麼做,到後來的新加坡也祇是幌子。

既然ECFA有些部分台灣吃虧,但兩岸已經簽署,當然是一項「條約」,當時民進黨反對不成,即便明年重新上台,也不容易說推翻就推翻,而且就經濟現實而言,還牽涉到國家政策的延續性。如果政黨輪替就把前朝政策全盤否定,像蚊子館,繼任者不願執行前任者的規劃,那便是黨派的對立導致國家資源的浪費。

當然,馬政府在整個過程是否符合憲法規範,包括立法院祇有備查而無審查權等,都留下諸多探討的空間。我認為要評估ECFA,應該組成專業委員會,實際訪談業界,就利弊得失加以檢討,有利的部分可以再加強,不利的部分可適度修正調整。幸好ECFA還有終止條款,這是對台灣不利時的最大好處。

 

 

問:日本海嘯導致核電災變,引發世人對核安的省思,你極力反對核四興建,主張以公投解決核四爭端,請問你的著眼點為何?

答:全世界總共有十四座危險核電廠,台灣很不幸,現有核電廠都在其中,而且也唯有台灣的核電廠離首都最近,光是北北基,人口就占全台灣三分之一。現在有核災的國家都是大國,台灣這樣的小國根本不應該有核災發生的可能,所以我已展開行動,推動新北市的核四公投。

九月二十一日新北市議會開議,民進黨團已決議要提案,先制定「新北市公投自治條例」,核四公投進程則按相關規範進行。在十月、十一月,我們會在二十九個行政區舉辦「公投廢核四保台灣」說明會,然後積極展開聯署。

我認為祇有把核四廢掉,才能解決問題,現在核四花了二千七百億,到運轉還要花費上千億,重點也不是錢的問題,而是核電廠存在,核廢料永遠無法處理。有一位學者在媒體投書,認為全台灣燈管若都改用節能型,等於節省核四廠發電量的一‧五倍。

事實上,有很多方法是可以減少用電量,況且台灣備載容量還有二四%,許多缺電的迷思祇是台電刻意釋放。我甚至認為,下屆總統當選前要終止核四,但明顯是來不及;我也希望在總統電視辯論會時,有媒體及專家逼著候選人必須對核四議題做出承諾。

其實,隨著台灣產業轉型,許多高耗能產業都已外移,加上人口逐年遞減,用電量並沒有想像中嚴重。祇有廢掉核四,台灣才會認真開發再生能源,否則核四一天不運轉,台電就千方百計阻止再生能源。

 

 

問:您最近榮獲國際職業婦女協會(IFBPW)頒發的「二0一一卓越專業領袖獎」,從女性的角度及台灣當前處境而言,這個獎代表了什麼意義?

答:國際職業婦女協會是全世界第一個跨國的婦女組織,至今已經八十一年,比聯合國還要悠久,有九十六個會員國,我在卸任後開始推動成立「台灣國際職業婦女會」,經過總會認可,中國則未加入。

我很快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,每三年一次的世界大會,我已連續兩屆獲邀擔任主要報告人(keynote speaker),而「卓越專業領袖獎」,更是該協會自一九九七年以來首次頒發,我很榮幸獲獎,也讓台灣站上國際舞台。

不祇如此,台灣也獲得團體獎,所以我一個晚上就上台兩次;而在前一天,我個人就發表兩次演說,確實很難得。台灣的國際職業婦女會會員有四、五百人,都是很重要的企業家,且全是職業婦女。去年總會的正副會長來台參訪,對台灣印象美好,極力為我們宣傳,新任會長我也正在安排她到訪。

台灣外交不能僅靠外交部,外交就是要把台灣的特色充分體現,我目前所做的就是不同管道的外交。台灣的機會就是要充分發揮柔性國力,包括藝文與運動競賽。

事實上,我是從曾雅妮看到希望,在擔任副總統時,那時第一位奧運金牌是跆拳道選手陳詩欣,我驚覺台灣的希望就在這些年輕人身上,還有像國際奧林匹亞及許多設計大獎等,台灣穿金戴銀的比比皆是,所以應該多鼓勵及培養柔性國力,期使在國際發光。

<2011.09.15刊載於1280期新新聞周刊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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