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
蘇謝心結是和解、還是無解?在「中國事務委員會」的設立程序上,兩人的見解不同,到底是對事不對人,或是對人不對事,顯然裡面文章不少。從參選中執會的登記名單,黨內人士斷言,「蘇新連線」的大舉搶進,將使蘇貞昌的黨權進一步受到鞏固,在不必仰賴謝、游系的支援下,蘇謝的關係將更為微妙。

謝長廷曾在《新新聞》1317期受訪時指出,蘇謝心結祇剩「奸巧說」還未處理;有媒體隨即跟進追問兩人對於奸巧說的態度,蘇貞昌先是表示,「不會讓謝長廷受委屈」;然而隨著時間過去,蘇未有進一步動作;謝長廷則說,「恩怨難計算,昨日爭吵今日忘,是是非非再提沒有意思,個人微不足道」;是不是不用處理?「沒有處理也沒有關係」。

近蘇人士指出,「所謂昨日爭吵今日忘,那是因為謝長廷都占了便宜,當然可以忘記」,「要蘇貞昌處理奸巧的說法,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咧?謝也許該想想為什麼蘇會提奸巧,先處理蘇提奸巧的源頭才對吧」!

「其實,蘇貞昌比較在意的有三件事情」,知情人士透露,2004年陳水扁副手之爭,當時扁曾多方徵詢黨內意見,當時包括蘇貞昌、張俊雄、游錫堃等天王都尊重陳水扁的決定權,唯獨謝長廷在挺呂之外,更明確表示,「祇要不是蘇貞昌,誰都可以接受」;蘇對此很不是滋味,認為謝大辣辣地點名他,還以負面排除的方式,讓蘇見識到謝的「厲害」。

其次,是接班人之爭,特別是2004年到2005年間,是謝蘇火拼最激烈的時刻,更是種下蘇謝心結難解的關鍵。扁連任後,黨內曾傳出蘇將接替游任閣揆,不過謝卻是挺游續任,再次堵住蘇貞昌向上竄升的機會。

到了2005年初,謝被任命為行政院長,蘇則出任黨主席。事實上,民進黨是以黨領政、還是以政領黨,始終糾結不清,謝滿手都是資源,相對蘇貞昌就做得極為彆扭,加上扁的「平衡策略」,也曾有過「扶謝抑蘇」的舉措。

原本看衰自家老闆行情的蘇系,意想不到中共制定「反分裂法」反而幫蘇大忙,讓蘇主導大遊行成功,接著五月「任務型國代」選舉又勝利,成為最大黨。反觀,謝則在國會力推「和解共生」,雖遭遇國親聯盟的抵制,但「八年八百億」治水預算卻不得不讓人垂涎欲滴;有人向扁建議,黨中央應可扮演溝通平台,言下之意就是這個「大碗公」不能讓謝一人端走。

拿到尚方寶劍的蘇貞昌,為了扭轉空殼黨魁的宿命,在中常會不時針對謝的政策左批右打,包括批評2020年申辦奧運不切實際,又指責政院在農產品登陸議題未盡督導之責,但即便如此,他的實力還是不如有錢又有權的謝長廷。

在中常會吃了幾次排頭,謝當然非省油的燈,他把內閣資源發揮到極致,表現在擺平年底縣市長選舉的黨內協調上,例如釋出客委會副主委給邱議瑩以勸退邱茂男;但是卻不想理會林豐喜在台中縣要挑戰新系邱太三、對南投林宗男與扁系蔡煌瑯之爭也是袖手旁觀。

謝當時「選擇性」的攏絡,把原本手握提名大權的黨主席蘇貞昌晾在一旁;謝長廷還說輔選是黨中央的大事,「政院團隊不會組輔選團助選」;但是,謝卻私下與縣市長候選人見面,「給他們很大的溫暖」,等於是以「自己的方式輔選」,換言之,「選輸了,蘇貞昌要負責;選贏了,大家不會忘記謝長廷」。

談到選舉,蘇系人馬更是有話要說,2004年總統大選,蘇貞昌是競選總幹事,但是謝長廷卻提出他要擔任「南區總督導」,這不是明擺著不讓蘇到南部輔選嗎?而且劃分責任區為北中南,北部選票本是不易開拓之局,落在蘇貞昌身上,若扁連任不成,蘇絕對會是頭號戰犯。

謝系對此反駁,「蘇貞昌在輔選會議提到各縣市得票率至少要成長10%,像桃竹苗從近三成提升到四成比較容易,中南部要從五成多拉抬至六成五,難度更高。」相關人士指出,當時還是縣長的蘇嘉全曾提出,屏東縣由他全權負責,然而謝卻很不以為然,甚至不參加南部的協調會。

「謝長廷的小動作很多啦」,親蘇人士認為,「謝說起話來道貌岸然,很多提議都言之成理,但深究之後會發現有很多謀略在裡頭,連阿扁都會害怕。」

2005年選戰,謝決定要「三合一」(縣市長、議員、鄉鎮長),被影射為「滅蘇條款」,蘇認為應審慎為之,畢竟國民黨可從「下面買到上面」,因此對三合一態度保留;然而謝系王世堅卻反指蘇有「毀謝時間表」,導致兩派人馬分外眼紅。

選舉結果,民進黨輸掉宜蘭、北縣與彰化,「祇有跟謝比較好的蘇治芬異軍突起」;謝不祇以他的方式(冷處理)輔選阿扁,2006年競選台北市長也切割扁,不希望扁介入太多,扁祇好常往高雄跑;「同樣的道理,蘇不過提了特別費是歷史共業,黨內就說這是幫馬英九解套」,「李文忠、林濁水因扁家弊案辭立委,帳也算到蘇頭上,說是與扁切割,邏輯何在?」

一位黨內人士透露,蘇貞昌也有嫉妒謝長廷的地方,1997年蘇選台北縣長,向謝求援青年軍,因為謝才剛打完總統大選,培養一批新文化工作隊;謝當時官司纏身,正是人生低潮,就把青年軍託孤給蘇,李厚慶、王閔生這些「淡江幫」就在選後被蘇延攬,唯獨林耀文南下與謝開拓新戰場。

2002年,當年那批青年軍有位女生轉任華航空姐,不幸在一次空難中去世,謝蘇都出席告別式,新文化工作隊前後期學員組團弔唁;會後李厚慶與友人搭車離去,卻接到廖志堅的來電,廖在電話那頭說,「剛剛老闆(蘇)打電話來足足罵了一小時,說為什麼謝長廷的青年軍傳承的這麼好,你們到底在幹嘛!」

確實,謝是唯一至今還在黨內培養新生代的天王,蘇雖然也組過「電火球青年軍」,但「因應選舉的成分較濃,選後的向心力不強」;當年蘇就頗為欣賞林耀文,這次有意延攬他出任副秘書長,但謝卻推薦李俊毅。

蘇謝有沒有新仇,當然有;但光是舊恨就很難抹平,「他們說蘇會見謝祇講些五四三,難道也要把這些攤在陽光下讓外人看笑話嗎?」

這次蘇要委請謝主導中國事務委員會,謝則說先來場大辯論,蘇系覺得,政治何必搞得很複雜,辯論你來我往,壞了「黨內團結」,也把蘇競選黨魁的招牌砸了,「還是這樣對謝比較好?」

總之,若透過黨內論辯,讓謝長廷的「憲法共識」成為民進黨第四代中國政策的綱領性文件,格局將更不同凡響;但隨著蘇謝心結的不解,「謝蘇合」已愈來愈像是海市蜃樓了。

<2012.06.21刊載於1320期新新聞周刊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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