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
約莫於5月底或6月初,在台北市安和路某國安單位的招待所,至少6位對兩岸關係深有研究的台灣學者齊聚一堂,包括偏藍的趙建民、范世平、龐建國,偏綠的陳明通、顏建發、董立文等人,在這場閉門會議裡,讓國安單位為之一驚的言論,當屬陳明通的觀點-「2016年再度政黨輪替已成定局」。 

被某些國安單位「尊稱」為「在野國安會秘書長」的陳明通,是台大國發所備受關注的教授,一向都是情治機關屢屢力邀諮詢的超重量級人物,除了他熟稔對岸政經體系、常有其他人難以獲得的寶貴情資,更重要的是,他的研究心得總是鞭辟入裡,言論某種程度亦代表著民進黨的思維與發展方向。

太陽花學運帶給馬政府殺傷力

其實,綠營迫切希望於2016年能夠再次政黨輪替,但似乎還沒有十足的把握,民進黨及其支持者仍忐忑:是否還有第二個「宇昌案」,殺得綠軍措手不及?以近期馬政府開鍘前陸委會副主委張顯耀,讓外界咸認年底九合一大選在即,莫非勝券在握,否則還有空閒料理張顯耀?難道馬政權並非風雨飄搖、亦不擔心政黨輪替?

在該場國安秘密會議裡,其實連偏藍的學者也有人認為,國民黨在年底甚至2016都不甚樂觀,當時還未有「張顯耀事件」,只是「太陽花學運」漸趨平息之際;他們大多認為,太陽花學運帶給馬政府相當大的殺傷力,即使中國持續對「台獨」施壓,「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」將會愈趨有共識,這對強調兩岸統一、軍事或和平協議的國民黨而言,都沒有太大的立基點。

陳明通政黨輪替的三點理由

在陳明通的報告裡,他首先指出,「政黨輪替在民主國家是常態,但民眾也希望有穩定的政治生活,因此中央政府的輪替,在成熟的民主國家,如美國,通常會在一黨執政兩屆後才會換黨執政。台灣似乎也逐漸建立這樣的傳統,2000年至2008年民進黨執政8年後,由國民黨執政另外8年,因此2016年起極有可能由民進黨執政另外的8年」。

其次,陳明通認為,「目前的國民黨執政情形,民眾普遍的不滿意,但執政者卻無法有效解決民眾的不滿,社會運動因此一波一波的興起。之前的『白衫軍』25萬人上凱道,太陽花學運更聚集了50萬人在總統府前,但是回應無法針對問題,民怨仍無法宣洩,只能持續地累積到政黨輪替為止」。

再者,陳明通直指,「階級議題已取代統獨議題,成為未來兩次選舉的主軸,但是此一議題已非短期的經濟政策所能改善,何況未來兩年的經濟景氣並不看好,即使政府部門在怎麼放出利多消息,以過去五年的經驗,馬政府已經無法獲得民眾的信任。」總之,經過此一太陽花學運,年底的「七合一」選舉,執政黨是相當不看好,2016再度政黨輪替已成定局,除非有重大的意外事故發生。

顏建發:反馬英九路線更加深化

陳明通早期是系統性研究地方派系的學界要角,並未從這個視野去評估國民黨的基層實力,會對2016產生什麼變數;顯然他認為「勢」的發展更甚於組織動員能量。至於「勢」的衍生,曾任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的顏建發,很傳神地以社會氛圍已從「反馬英九施政」,轉而向「反馬英九路線」進一步深化。

「施政」的好壞,是當政者受全民評論之處,感受各有不同;但是「路線」,則是攸關執政者的中心思想是否偏離人民意向。換言之,當民意已不再施政的良莠上打轉,而是指向路線時,反射在民調或選票上的,就是大規模的變動。顏建發的報告指出,這個情況導致的結果:「綠的更綠;藍的板塊則往淺藍的方向大量移動;而深藍的則更深」。

太陽花之所以朝反馬英九路線傾斜,與國家意識有密不可分的關係。顏建發認為,「太陽花運動表面上看起來是反服貿,深層因素則是擔心中國因素對台灣的衝擊,運動期間,反中情緒成為一股暗流」,……「學生的自主性很強,他們自視為國家未來的主人,這會根本影響到兩岸關係,使得未來台灣與中國簽定任何協議都會變得更加敏感」。

范世平:台灣人的國家意識逐漸趨同

台師大政研所教授范世平觀察到,「當白狼所領導的『中華統一促進黨』仍拿出國旗,而非五星旗時,台灣人的共同信念是『我們是主權獨立的國家』,要繼續維持中華民國,不要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下的地方政府;要維持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不要被威權的中共所統一」,「所以從三一八到新五四是在捍衛同一個東西,就是『民主價值』、『國家意識』與『主體認同』」。

他認為,北京仍堅持一中原則,「一中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,沒有中華民國的空間。」此舉很大程度讓受到太陽花影響的國人,看著國民黨人士絡繹不絕登陸中國,在那裡大談一中,都視為正在貫徹馬英九路線。范世平的報告提到,「當北京一切讓利,都是為了消滅中華民國,那服貿當然就是『包著糖衣的毒藥』」。

北京定義何謂台獨日益困難

換個角度,北京持續反台獨,馬英九在台灣高談反台獨、要求綠營接受九二共識與放棄台獨黨綱,很容易讓人連結馬的反獨與中國的反獨是一體的,因此馬英九路線當然會備受質疑,他到底是在維護中華民國還是消滅中華民國?范世平認為,「北京要定義何謂台獨日益困難」,包括「拒統」與「台獨」能否畫上等號?「兩府論」是不是台獨?如果都是,則北京不僅與台灣主流民意相違背,亦顯示其心中仍是「一國兩制」。

換言之,中國對馬的態度也會影響台灣人的意識,中央警察大學副教授董立文在其報告指出,「馬政府無能、跛腳又陷入難解的困局中,但是馬英九一再支持服貿、力主大陸是機會的言論,的確符合北京對台政策的意旨,對習近平而言,失去了這次機會,恐怕再也找不到為了中國肯跟台灣民意對幹的台灣總統了」,「因此,北京應該會出手保護馬英九,『馬習會』的可能性雖然低了,但中共還有其他的方式」。

然而,中國再怎麼保護馬英九,只會讓人認為馬的路線愈向中靠攏,反馬路線就更高漲;而且他愈控制國民黨,馬的路線就成了國民黨路線,然後極可能應驗陳明通政黨輪替的論證。

<2014.09.04刊載於1435期新新聞周刊>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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