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開票當天晚上，馬團隊高層徹夜未眠，總統馬英九、副總統吳敦義，兩位國師－前行政院長劉兆玄、律師陳長文等人緊急會商，討論接任江宜樺的閣揆人選，對於泛連系的連勝文、吳志揚落敗，黨內與國會勢必面臨雙重挑戰，他們的結論是，盡可能敦請「微笑老蕭」蕭萬長再次老驥伏櫪，出面組閣協助馬度過難關。
吳敦義推薦蕭萬長
消息指出，推薦蕭萬長的是吳敦義，他的理由有三，一是蕭萬長雖然年事已高，但他無意競逐2016總統大位，這對於黨內各路人馬並沒有侵略性，連王系也不至於反彈；其二，蕭萬長接掌閣揆的好處，是他在國會比較不會受到挺王派立委的圍剿，對於馬繼續推行服貿、貨貿、甚至FTA談判，都是加分；其三，也是最重要的，蕭剛從APEC會議回國，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見過面，對於馬要執行「馬習會」的政策，等於向中國釋出善意。馬聽聞後默默點頭，但未拍板，會議共識則將蕭納為優先考慮人選，並指示吳敦義向蕭萬長探詢意願。
由於這個難關確實來得讓人措手不及，選前對於大輸、中輸、小輸，還有平盤、甚至小贏、大贏，都已有沙盤推演後續的變化為何？但就是從未預料到會有「超級敗」的結果，江宜樺率先請辭、馬英九在中央黨部的敗選感言，仍然不足以抵擋排山倒海的逼宮聲浪，只好「辭黨魁、保總統」，暫時「出此下策」。
連系小小刀將出鞘
據指出，辭黨魁始終不在馬系原先規劃之中，之所以會在一夕間展現「破釜沉舟」的意志，因為馬系盤算到連陣營的「連刀」，也是個極為兇狠的角色，更有「金小刀」的影子，連本尊金溥聰也不敢小覷，此人就是10月初才被連勝文挖角到競選總部接掌執行長的何鴻榮。
何鴻榮是何許人？外界最熟悉的就是他曾協助馬英九在1998年台北市長選舉擊敗陳水扁，隨即被任命為民政局長；之後他的名字再出現於媒體時，是馬英九於2008年當選總統後認命他接掌關貿網路公司董事長，各界認為何鴻榮是被酬庸，但其實是他被「壓著打」，以防他冒出頭。
何鴻榮有何能耐，讓馬金系必須提防他？何鴻榮是台大政治所的高材生，比江宜樺小7屆，同樣是深沉內斂、心思縝密的一號人物；但是，他在台大政治所與江宜樺不同門派，何走的是實務的政治攻防，江的路線則是學術上的理論鬥爭。
何鴻榮從研究所畢業後，就被國民黨「集思會」吸納擔任助理，期間協助黃主文、林鈺祥、陳哲男等人對戰「新國民黨連線」的趙少康、郁慕明、李勝峰等高手；當時何鴻榮策畫的「族群」與「省籍意識」的對立牌，兇狠程度不下於民進黨。不過集思會成員不為黨秘書長宋楚瑜所喜，被逐一驅逐出立法院。
何鴻榮的四川變臉
何鴻榮後來跟著謝深山到行政院勞委會，對於勞資爭議檯面下的階級鬥爭也有新的心得，至此何鴻榮練就雙重本領。有研究指出，懂得全世界最厲害的兩種鬥爭策略，就如同「四川變臉」一樣。專精台灣地方派系與中國體制的台大國發所所長陳明通曾說，「族群鬥爭很殘忍、但是有選票；階級鬥爭有殘酷、但是有鈔票。」
由於曾待過集思會，何鴻榮在輔選馬英九競選台北市長時，就對他的老長官陳哲男施加手段，讓陳哲男成了扁市府的包袱，他也成了輔選功臣。進入市府後，他與金溥聰都是一級首長，何認為與金平起平坐，在政策上不完全買金溥聰的帳，還曾當面拒退金的建議，讓金很不爽。
後來金溥聰升任市府秘書長，終於可以以「高層」姿態壓制何鴻榮，吳育昇接任新聞處長，不過何鴻榮被這些馬核心排拒在外，馬核心的弟兄們有地方可以消遣，何鴻榮無處可去，索性雨辦公是女秘書同遊印尼峇里島，被拍到照片遭到親民黨李慶安與民進黨王世堅等議員爆料，金溥聰順勢要求何鴻榮自動請辭，何一度不從，認為此舉無異默認外遇行為。
皇民說出自何鴻榮之手
最後何鴻榮在馬英九出面暗示下，悻悻然地離開北市府及馬團隊，但何把矛頭指向是金溥聰暗地裡對他放冷箭。否則，以他身負絕技，勢必能在政壇上捲起陣陣旋風，卻總是被金溥聰壓制得無法出頭。今年九月，連勝文找上何鴻榮，並立即就擔任競選總部執行長的高位，這下驚動馬金系，咸認大事不妙。
問題在於何鴻榮熟悉「馬氏戰法」，對馬團隊組織、人脈、金脈都知之甚詳，也洞悉馬金在這場台北市長選戰有何居心？何鴻榮進駐連總部後，連戰的「皇民說」與郝柏村的「滅國論」相繼出籠，讓馬搖頭嘆息，馬認為他處心積慮維護族群和諧的策略遭到打破，畢竟要催出藍軍鐵票，族群牌是有效的。此處也可發現何鴻榮四川變臉的功力，從集思會、馬團隊到連陣營，可以隨時改變作戰策略。
消息指出，連陣營認為倘若敗選，第一道要祭出的逼宮策略就是「江宜樺下台」，但這原先是馬金定調的最後防線，不料情勢逆轉，江宜樺未等連營出招，就先築起防火牆。連營的第二道策略就是逼馬交出黨權，馬不到24小時也「棄械投降」，亦即馬要自保必須制敵在先，目的則是以時間換取空間，來抵擋連系的凌厲攻勢。
金小刀大熱天去泡湯？
連勝文在發表敗選演說時，狀似輕鬆，然表面肌膚下的細胞則是「大家走著瞧」，外界鎖定他的「迎接下一場戰役」、「後會有期」，但實則是連瞄準馬金而來，連系對於蘇起的新書之所以會被起底，把淺藍與中間選民嚇跑，不是國安頭子金溥聰還會有誰？
再者，金小刀竟然在連勝文選前周末大遊行時跑去日月潭泡湯，當天天氣熱得要死，還被狗仔隊補獲野生金，簡直無法想像，堂堂國家情報頭子行蹤曝光，卻沒有人下台負責，若不是金溥聰刻意放給媒體，誰敢跟蹤金小刀呢？此舉擺明就是要給連勝文難看。
連馬雙方你來我往，檯面下的激烈駁火未歇，連勝文的榮民鐵票難以動員，黃復興、黃國樑即使積極催票，連營的結果論，在選前就認定郝柏村與郝龍斌父子已被馬系收編，郝龍斌將被安排接替曾永權任黨秘書長，連陣營因此決定從年慰金下手、向軍公教求援。
對柯文哲只是一次性服務
馬金系認為，該做的輔選、催票、掃街，都做了，連美青姐也出動了，馬王亦合體手牽手了，連勝文再敗，那是他自己不爭氣。連營認為馬金故意「擺爛」，無非是因為連戰長期盤據中國代理人的職位，一旦連勝文再勝選，馬在兩岸將更無分量。
此話或許只說對了一半，連營恐怕也要檢討怎麼對待馬。據與中國社科院台研所所長余克禮熟識的友人說，余每次到台灣，連戰都會單獨設宴和余見面，余私下轉述，連戰在席間不但以「那個人」來稱呼馬，說到激動處就「問候馬的媽媽」，這些也都傳到府方高層，讓府方不以為然的是，連對中國、竟然比對馬還要以禮相待，「連到底是不是國民黨」？
消息指出，連、馬的矛盾太深，老共都知道，也認為馬可能利用此次選舉將連、吳等第二代「一次幹掉」，事後亦應驗。馬系人士曾胸有成竹的說，這次放給柯文哲，只是「一次性服務」，下次藍軍團結，管他無黨有黨，通通靠邊站。至於老共習慣稱呼的「高立倫」，一度想趁連勝文敗選後躍身為新的兩岸代理人，這次票數贏得難看，也被刷入「留校察看」名單。
陳明通鐵口直斷
事實上，選前3天，一位大陸長期對台喉舌窗口，能直通中南海的人士，與陳明通在台大社科院促膝長談60分鐘，陳明通就斷言連勝文必輸無疑，胡志強在台中（敗選）也幾乎沒有懸念了。連營打出族群牌，凝聚深藍選票，但也嚇跑中間選民，一來一往相互抵消；原台中縣的地方派系同樣矛盾重重，胡志強向來看不起派系，何來整合成功之說？
據指出，柯文哲去年底還在為如何打選戰找不到頭緒時拜會陳明通，陳明通告訴他只要遵循五個字，必贏無誤，就是「神醫對神豬」。陳明通傾囊相授予柯文哲，但也對選後柯文哲可能不受民進黨控制，認為蔡英文應該要全力輔選六都市長候選人，以製造更多小太陽抗衡首都的柯P，也成功辦到。
「至於國民黨敗選，藍營自有內鬥的淘汰機制」，陳明通甚至為馬英九這次沒有向中國哭喊求救、金溥聰從選戰中、後段起未實質介入選舉，保持情治系統的獨立與中立性給予肯定。
江宜樺倒了，現在能勤王的黨政高層只剩吳敦義，連系手上兩張逼宮牌還未打出來就受到馬金制約，使得馬依然握有主動權、組閣權，也有時間鋪排黨主席與黨機器的權力分配；然而，「伯公派」、王金平等系統，還在盤點「殘骸」，但絕對不會束手就擒，比馬王之爭更激烈的權鬥是否上演，值得觀察。
<2014.12.01刊載於1448期新新聞周刊><本文為原文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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