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
台灣東部瀕臨太平洋,有一股洋流名叫黑潮,終年由南海往北流向日本,一般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,只看到波濤濺起的浪花。前行政院長游錫堃說,新政府的執政如同黑潮,施政與改革只會繼續不斷,這是民進黨從中央到地方與國民黨最大的差異。

當年入主宜蘭縣府,游錫堃只帶了一位機要與一位工友,縣府同仁多數是國民黨籍,8年縣長的最後2年,他都拿到《遠見》雜誌縣市長評比第一名。

2002年接掌扁政府第3任閣揆,從前任的唐飛、張俊雄手上,率領一批他不太認識的政務官們,於朝小野大的劣勢下,完成雪山隧道、員山仔分洪道等重大建設,亦提高經濟成長率、降低了失業率,並協助陳水扁連任總統。

如何挽救下滑的民意支持度?

記者問:新政府執政百日,總統蔡英文與行政院長林全的民意支持度下滑,主要問題何在?

游:「執政百日」是「美國總統的七門課」這本書提到的,美國的國情、文化、政體、傳統等,與其他國家都不盡相同;執政百日可以做為評量一位新總統上任的標準,但不是絕對。

人民對新政府的期待很高,雖然民進黨曾經執政8年,但那不是完全執政,國會在扁政府時代還是國民黨占多數,許多政務、預算、修法等,都受制於人,改革只能點滴的做。新政府在完全執政的利基下,會較之前執政更順利,但是這些沉痾絕對不是百日就能解決。

堅持改革是民進黨的價值,我認為蔡英文與林全在這一點上不用去懷疑,就如同黑潮,一直有在流動,也就是改革不會停止,而且大方向是正確的,「不怕慢,只怕站」,日本明治維新也要花上幾年至數十年才有成效。

當年我擔任行政院長,提出5年5000億新十大建設,但是我猜測國民黨在立法院不會同意,我向阿扁說,如果國會過不了,或只通過部分,沒有通過的就列為競選連任的政見。馬英九的愛台十二項建設,其實就是從這裡衍伸出來的。

我認為新政府可以提出一套「願景」,做為執政的目標,凝聚國人的共識,這樣支持度較容易提升。

體制內「老藍男」問題何解?

問:新政府成員被評為「老藍男」,也沿用許多前朝官員,國營事業的換人速度慢等,讓外界感受不到民進黨的執政,問題在哪裡?

游:有一說是林全院長用人不想「政治審查」,我認為這沒有不對;但是我認為應該要做「價值觀審查」。一個廉能政府,我認為需有5個要素,除了願景,還有團隊精神、適才適所、學習型組織與系統思考。

新政府要盡可能避免用人的盲點,如果覺得他是人才,確實要留用,但是要衡量他的價值觀與改革進步的思想,是否與民進黨的核心價值一致。倘若不一致,就透過組織內的學習來調和,然後擺在對的位子上。

我認為台灣內部,不只人民、也包括官僚體系,仍存在大中國思想與台灣意識的對抗,這需要時間磨合與融合。新政府要讓政務推動順利,組織內的學習不可或缺,才會有榮辱與共及團隊精神,施政的腳步會更有默契。

黨產、司改與年金該怎麼做?

問:幾項改革工程,似乎都面臨困境,包括不當黨產、司法、年金等,新政府目前多採聆聽、開會等方式進行,是否緩不濟急,有無更好良方?

游:不當黨產在立法後,就有了依據,辦起來就容易得多。我認為追查不當黨產,新政府與全民應該要有共識,那就是追查不當黨產是要讓台灣邁向更民主、法治,邁向正常國家,讓未來的政黨競爭更公平。

由於有些黨產已經轉賣,甚至經過好幾手,這些已經很難追查,也許還要有「汙點證人」提供正確資訊,因此如果查黨產能做到60分,我認為已經很難得了,但是不能低於60分,否則人民會失望。

司法改革方面,我認為有2大方向,首先是我們要依循大陸法系、還是英美法系,選擇一種就好,不要各取其優點來拼湊,最後優點也會變成缺點。另外就是司法官的養成,可能從法律系大學生到成為法官、檢察官、律師的養成過程,還要有更多的配套,包括見習、偵查、審判等,減少誤判或是恐龍法官的出現。

年金改革,新政府要用一年時間召開會議,如果能提出解決方法,已經很有效率了,畢竟軍公教年金問題存在幾十年了。這種日積月累,也包含從威權時代留下來的情緒,是需要疏通的,開會過程的吵吵鬧鬧,是改革的必要陣痛,當大家放下情緒,方案就會出現。

維持現狀能對抗九二共識?

問:中國上海市統戰部長沙海林來台,依然不避諱地重彈九二共識,蔡英文總統堅持的維持現狀,可以抗衡嗎?

游:維持現狀的主張我是贊成的,我也很樂觀地認為,時間站在台灣這邊。中共過去因為九二共識以經踩到底了,現在沒辦法馬上就退縮,對內部鷹派無法交代,但是中共內部會有所變化,我認為他也會慢慢調整。

不過,我也認為,「維持現狀」應該是兩岸與外交上的一個框架而已,台灣終究還是要走向「正常國家」,新政府不方便做的,民間可以扮黑臉、去國際宣揚、去突破封鎖,所以我很贊成「台灣入聯」的行動。

新政府的優先施政是什麼?

問:新政府在經濟、內政、建設等方面,最應該優先關注與執行的是哪一項?

游:任何一個好的執政者,都應該重視經濟發展。我的經驗是,要提升經濟,就要「擴大投資」,所以我曾提出「促進民間參與公共投資」的計畫,規模是馬政府發放消費券完全不能比的。

注重投資,就可能會要解決包括土地、資金、營造、人力等問題,中間牽涉的層面與帶動的就業潮將難以想像。新政府不妨考慮如何「吸引投資」,不過前提是需要有一套完整的計劃。

雖然我認為「新南向政策」立意很好,但是廠商外移是要在他們無法立足台灣時,政府才協助他們到國外發展;如果能在台灣生存扎根的,我們要盡可能把這股力量與資金留下來,不要任由他們出走。

我想再強調的是,新政府也是人,用「執政百日」來論斷略嫌草率,只要大方向正確,有推動改革,成績會漸漸浮現。

民進黨執政的核心價值仍在,這是我最不擔憂的事。堅持照顧弱勢、維護公平正義,過程中偶有的浪花或波濤難免,不會影響改革的潮流。我與林全曾共同著手金改案,他是難得的人才,我對他有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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