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兩周前，柯文哲和一個特殊的朋友見面，一聊就是兩小時，柯文哲說，「現在的我，很像當年在延安的毛澤東，人單勢薄，還要擔心蔣介石的圍剿，但是老毛的雄心卻很大，對一統中國始終懷有壯志」，「我要學習延安精神，雖然沒有政黨奧援，還是要在台北市長選戰取得最後的勝利」。
這樣一位政治素人，幾乎把民進黨給攪翻了，光是入不入黨的問題就難以搞定，民進黨希望柯文哲入黨，然而柯文哲很明確的告訴友人，「我不想加入民進黨」，他對外宣稱到今年三月再考慮入黨還來得及，「阿不就是製造話題嘛」、「也給蘇貞昌一個緩衝及台階」。
曾幾何時，堂堂最大在野黨的主席也被「要脅」，柯文哲給蘇貞昌的難題還真是不小，柯若不入黨，外界如何看待民進黨？「因為民進黨形象不好，無法爭取中間選民，所以柯不願入黨」，倘若這個既成印象被定型，民進黨就難以翻身，更有可能影響蘇貞昌連任黨主席之局。
蘇貞昌倘若被搞丟黨魁，後果恐怕難以預料，因為這不會是蘇貞昌或蘇系的個別問題，而是整個民進黨的問題，特別是「首都無人」的窘境會完全凸顯，亦證明傳統民進黨人的習性，已難以滋養足以勝選或一搏的人才。「無法在首都執政，也可能是無法再次政黨輪替的同義詞」，屆時，強大的民意壓力，很可能會推倒民進黨的「大老政治」，尤其是美麗島世代與律師世代，將首當其衝。
柯文哲不做作、不掉書袋，也不揖攘而升，與從草鞋換穿西裝的民進黨人不同，他無黨無派、自由自在，批評蘇貞昌或民進黨，能引起媒體興趣，這確實讓首投族與政治冷感者眼睛一亮。年輕人與非政黨人士簇擁柯文哲獨立參選，無非就是藉此督促民進黨進行自我改革，卻在無意中促成一場世代的鬥爭。
民進黨的被改革者有「先見之明」，「五府千歲之所以會出籠，大多因為衝著柯文哲」，相關人士指出，柯的民調至少半年多都維持在綠營第一，聲勢更直逼藍營連勝文，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這位人士認為，如果柯文哲一路挺進到正式選戰，無疑將打破民進黨創黨以來的遊戲規則，所謂的民主前輩、資深大老、執政功臣等，統統要靠邊站；派系常講的論資排輩，也沒有甚麼拘束力了。
如果沒有柯文哲，民進黨六都之戰的棋局可能會有所不同，呂秀蓮、游錫堃是否投入雙北市，或許還有討論空間；但是段宜康、姚文智等立委級人士，應該會當仁不讓，最起碼待價而沽也能拉抬行情。
段宜康是台北市長徵詢小組召集人，從最早表示「柯文哲非黨員要如何協調」，到放低姿態要黨尊重其動向、謙卑以對柯文哲，可以嗅出段宜康態度的轉變；姚文智則是台北市唯一的綠營立委，在黨內無人要征戰之際，也盼著能獲得黨中央的欽點。日前他辭去徵詢小組職務，主張「二階段民調」，和老闆謝長廷的態度不謀而合。
段、姚是五年級世代，他們對柯文哲的插隊也許可以「容忍」，因為他們二人的民調相加恐怕也不及柯；但是對「五府千歲們」而言可就不同，不但是面子問題，也是政治生涯是否宣告句點的關鍵。
雖然說游錫堃準備參選新北市由來已久，但是許多綠營支持者都認為，形象清新的羅致政可能是挑戰朱立倫的不錯人選。羅致政是現任黨部主委，但是他在退出初選後的聲明，卻得不到多數掌聲，同世代立委高志鵬的反唇相譏，還頗有落井下石的味道，也有資深的地方民代認為，羅致政連議員都還未選上，就搭直升機參選新北市長，聲望不足以令人信服。
因此，羅致政被「逼退」，只是黨內維持派系均衡與世代先後的原則，或許游錫堃仍難抗衡朱立倫，但卻是符合黨內政治實力下的妥協人選。
把勝選放在次要，黨內倫理成為各方山頭的優先默契，民進黨的思維似乎逐漸老化與僵化。更弔詭的不只新北市，黨內人士透露，新系大老洪奇昌，日前向桃園黨部主委鄭文燦探詢，是否要參選桃園市長，如果鄭不選，洪奇昌願意出戰。
據指出，洪奇昌明指鄭文燦長期在台北活動，有些疏於地方經營，難有號召力整合地方各路人馬，或許藉其大老輩分統整綠軍，即便敗選，仍能以母雞帶小雞方式率領議員選舉的突破。
顯然，美麗島世代的群起反攻，並非個案或單一現象，而是代表著創黨大老們的權力焦慮，他們尚難接受直轄市長竟要由羅致政、鄭文燦等學運世代出戰，或是台北市長「禮讓」一位非黨員的柯文哲，此例一開，黨內秩序不僅亂套，更有朝叢林法則而走的趨勢。然而，這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的民進黨嗎？出奇不意、各擅勝場，不也造就了該黨的熱血活力，更打得國民黨節節敗退。
另一種不同的景象則是台中，四年前以三萬票之差落敗的蘇嘉全，初選前即成就在地耕耘十年的林佳龍，讓台中成為民進黨最有希望拿下的第三都。以林佳龍的資歷輩分，甚難如此快速接班，但是蘇嘉全此舉，勢必加速台中政壇的世代轉換，民進黨中壯世代得到的參政紓解，絕非數學公式可以計算出答案。
事實上，柯文哲不考慮加入民進黨，他希望以「在野大聯盟」方式，代表在野陣營參選台北市長。柯認為一旦加入民進黨，將拿不到淺藍與中間選票；他不想與民進黨其他參選人做初選民調，最好的方式是蘇貞昌不提名，由他成為在野陣營的共推人選。
最近蘇貞昌似乎也慢慢的懂了，他說，「不一定要黨員才是好人才」、「只要可以團結合作的人，都不要批評，才有最大力量贏過國民黨，以贏為最高原則。」這是不是開始為轉挺柯文哲「暖身」，有待觀察；但很明顯的，已對呂秀蓮多次發言批柯有示警作用。
回顧一年前，民進黨無人有意參選台北市長，當時就有一股聲音希望黨中央能推舉無黨派的社會賢達；柯文哲與黨內派系頭領有交情卻沒有糾葛，他的參選不能與世代戰爭劃等號，倒是部分民進黨人看到影子就開槍。
民進黨應該慶幸該黨從來不曾有世代斷層，只是如果有人硬是反向操作，把世代交替搞成世代殺戮，到時候誰會被埋葬，最好先問問老百姓。
<2014.01.09刊載於1401期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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