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民進黨主席蔡英文近來備感壓力，相對於馬英九重掌黨權的意氣風發，她則陷入被奪權與眾派系瞄準明年主席改選，有意將其去之的窘境。
蔡英文擔任主席來自於黨內主要派系的折衷結果，祇是在任期過半之後，不但黨內聲望沒有上揚，民意支持度也從上任的五成跌到目前二成不到，真正原由確實值得探究。
熟稔民進黨運作的人士指出，蔡英文的危機，緣自黨內三道難關皆難以突破，分別是扁案、年底選戰與中國政策，其所運用的策略與傳統民進黨有天壤之別，思考模式也與綠營支持者產生落差，以致基層出現「蔡英文未能融入民進黨」的聲音。
在扁案上，蔡英文第一時間並未就挺扁與反扁作出明確態度，當時不論黨內派系與支持者都期待蔡盡快表態並適時作為，然而蔡不熟悉黨內文化，對派系角力一時之間不敢貿然處理，以免因判斷錯誤釀成領導危機。從蔡的角度，她以自己的慢工，欲抑制黨內的快火，希望採取更民主的方式，圓融處理黨內的分歧意見，作法似可理解。
但是，司法偵辦時間拉長後，挺扁與反扁都感不耐，使得綠營支持者相互間產生齟齬，也鑄下沒有結論的心結裂痕。若當時蔡英文選擇挺扁或反扁，都還有一定程度的派系與群眾支持，然而隨著羈押陳水扁時日越久，司法人權問題浮上檯面，蔡英文被迫從事營救阿扁行動，近日打出「律師團」、「全民連署」、甚至「李遠哲」牌等，已遠水難救近火，亦被挺扁派認為失去先機。
隨之而來縣市長選戰，黨內初選競爭與候選人的尋覓過程，皆或多或少圍繞在挺扁與反扁的對立之中。黨內競選策略小組雖能作為蔡英文的防火牆，但是蔡原本心目中的卸任政務官參選構想，則多是受扁栽培或提拔之人。蔡對扁案模擬兩可態度，讓政務官下鄉頓成空中樓閣。曾經力挺蔡的新潮流，也因為台南縣長提名受到基層強烈反彈與指責，對蔡的支持也漸意興闌珊。
沒有選舉戰功的蔡英文，對年底選戰的輔選興致勃勃，現在更規劃打造「小鷹︵英︶」號航空母艦輔選艦隊，祇是她在群眾場合仍稍欠造勢魅力，讓部分縣市長與議員候選人內心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，對蔡的輔選反而裹足不前。特別是蔡本身婉拒投入參選任何一個縣市，讓原先看好她的支持者已有怯戰印象。
相較於蘇貞昌再次準備投入台北縣，正如同謝長廷二00六年轉戰台北市長般，以曾任閣揆的身份委屈地方首長，得到綠營普遍叫好，更有發揮火車頭的作用，然而蔡英文不圖此途，即使以身負全台輔選重任為由，基層依舊難以理解。
原先蔡及黨內高層預計蘇貞昌若取得台北縣，即可使年底選戰立於不敗之地，進一步鞏固黨主席的地位；但是人算不如天算，台北縣突如其來的升格並延選，似已成為難以改變的事實，此舉不僅打亂黨內布局，更使蔡的盤算落空。再者蘇貞昌因此博得為黨而戰、卻遭國民黨「滅蘇」的同情美名，以至於趁勝追擊，現在乾脆打算直取二0一二總統大選門票，對同樣有希望競逐大位的蔡而言，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。
拿掉勝選機會頗大的台北縣，現在高雄縣市也極可能合併，少了林岱樺攻下高雄縣這一席，年底縣市長看頭又少了大半。就算民進黨行情不走低，順利取得台南縣市、屏東縣、宜蘭縣或者雲林縣，也是食之無味。無怪乎黨內派系已「看壞」年底選舉，因為沒有具張力的政黨對決，皆紛紛把目標放在明年黨主席與中常委的改選上。
蔡英文在五一七大遊行前後，展現黨中央強勢領導，權威度到達高峰，然而也自此開始走下坡，黨務改革小組甚而提案修改「黨主席指定三分之一不分區立委」，重新回歸初選機制。
詭譎的是，過去民進黨皆在選前才確定提名遊戲規則，這次在沒有立委選戰條件下，甚至蔡英文明年卸任前也沒有指定不分區立委這回事，就限縮黨主席權力，此舉是否擺明要蔡稍事收斂，切莫在黨內有太多的政治動作，也頗值得玩味。
既然年底選舉已沒有大的練兵場，黨內派系遂朝明年改選黨主席與黨機器運作，畢竟過去一年，全黨在扁案上難有作為，陳雲林來台的時也沒能為黨創造新的利多，縣市長提名過程烏煙瘴氣，還有人要請師公道士出馬等，而縣市升格更受制於馬政府的升格時程，黨的中國政策也沒有積極回應部分派系要求辯論的訴求，現在蔡強推ECFA公投連署，部分派系更是興味索然，欠缺掌握提振士氣的時機與議題，黨內派系開始醞釀要自己人出馬搶回黨機器。
其實，黨內人士認為壓垮蔡的最後一根稻草，是蔡英文最自豪的中國政策。蔡在五一七大遊行後，陳菊登陸立即將了蔡英文一軍，許添財隨後準備跟進，各派系皆興起辯論中國政策的呼籲，然而蔡英文在主席室作出黨公職訪中「三不一沒有」政策後，辯論就此打住，雖說免除黨內對決的自相殘殺，但是也正因此，蔡英文被認為不瞭解民進黨的生態。
據扁系幕僚表示，中國政策的辯論對民進黨利多於弊，黨內從來祇有因為選舉恩怨導致分裂或出走，還未聞因路線之爭而徹底翻臉，且中國政策辯論主要用意在於把民進黨過去八年執政，在兩岸交流上的作為闡述出來，否則外界祇知道民進黨「鎖國」。倘透過辯論，可讓媒體詳實報導，一則可戮破國民黨貼上的標籤，二則凝聚綠營的共識，因為黨內派系根本上於中國政策歧異不大，不會有所謂分裂疑慮。
不過，如果舉辦中國政策辯論，相信未辯就會先轟動，不過是否證明了現階段民進黨中國政策確有問題，還待觀察。祇是蔡英文必定首當其衝，不但她先前舉辦的三場「民間國是會議」，或將完全被比了下去，甚至中國政策主導權從此由黨主席手中滑落，批評馬政府的麥克風也要換手，連帶公信力與領導力都被畫上問號，情境的確相當為難。
蔡英文現在鼓吹ECFA公投連署，希望成為全民運動，然而ECFA現在沒有內涵，國民黨可視為政治議題在時間上作操作，以至社會氣氛冷淡以對，然而蔡英文的不氣餒，經常結合台聯黨創造議題，甚至有意請出李登輝出馬宣傳，但是民進黨如何看待老李，可能比看待ECFA還要重要，這也是蔡被認為對民進黨還不夠熟透的原因之一。
總之，蔡英文三道難關走得並不順暢，在剩餘一年的任期內，要有大開大闔的作為困難重重，最重要的年底選舉重要性被大幅抽離之後，已經沒有關鍵舞台可供蔡英文表演，端看蔡能否自己創造時局。特別是當各派系黨主席人選皆已呼之欲出，未聞再拱蔡續任聲音時，到底「救扁」還是「ECFA公投」能成為挽救蔡英文的最後仙丹，仍待考驗，否則她面臨的跛鴨效應，恐怕將會來得比預期要早。
<2009.06.25刊載於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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