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4月29日，國民黨苗栗縣長初選結果出爐，立委徐耀昌以65.2％比34.7％，擊敗副縣長林久翔，宣示縣長劉政鴻布局九年的接班人計畫破滅；民進黨則徵召不分區立委吳宜臻參選，標示著綠軍將走自己的路，不再複製「康世儒模式」；康世儒以無黨籍應戰，形成「三強不鼎立」的戰役。
縣長之戰從去年展開
苗栗縣是台灣西部縣市中，民進黨還未執政過的「處女地」，雖有無黨籍執政的歷史，卻都屬於泛藍的囊中物。即使國民黨派系分裂，民進黨的空間反而遭到嚴重壓縮，更不用說一對一的選戰是以懸殊差距落敗。換言之，長期被藍營、派系欺侮的綠軍，能否擺脫墊底宿命，這場仗是民進黨的生死之戰。
2013年7月，徐耀昌因15年前廢土圖利的官司案，一審被判刑9年，面臨政治生涯的大難關。此案宣判時機湊巧，當時正值劉政鴻陷入竹南大埔開發案、受縣民與社運團體激烈抗爭之時；劉政鴻落難，司法也找上徐耀昌的麻煩，甚至迫使徐耀昌可能無法參加縣長選舉。
雖然劉政鴻對外都聲稱支持國民黨提名人選，也沒有指定接班人，但地方都認為林久翔是他的第一選擇。外界對「司法整肅」繪聲繪影，直言劉、黃兩派的縣長之戰正式揭開序幕，而且手段及狠勁超乎想像。
劉黃兩派司法攻防戰
如果因陳年舊案被做掉，徐耀昌不但不甘心，其所屬的新黃派肯定會翻臉，泛藍分裂將是必然，而民進黨與康世儒在旁虎視眈眈。今年三年初選登記前夕，徐耀昌向黨中央提出申訴，「不溯既往」的理由，終於為自己保留初選資格，但也是派系惡鬥的開始。
曾經，徐耀昌連續九天接到九道黑函，還有派系基層民代掛布條或發文宣抨擊徐耀昌。林久翔陣營矢口否認抹黑戰術是他所指使。事實上，徐耀昌與林久翔同屬新黃派，但林久翔與劉政鴻合作，藉著龐大的行政資源，林久翔的競選火力猶勝徐耀昌一籌。
然而，徐耀昌是四連任立委，愈選得票愈高；林久翔擔任過省議員，但1998年與2001年兩度參選立委都未選上，知名度與選戰爆發力都不若徐耀昌。兩軍近身肉搏月餘之後，徐耀昌以大幅優勢勝出，雙方皆表示未來將尋求合作，只是初選的裂痕，恐不會這麼快就善了；劉派樁腳如果「搞鬼」，徐耀昌勢必不好過。關鍵是，廢土案何時三審定讞、誰來遞補，實是政治的奧妙之處。
二十年來的恩怨情仇
揆諸近五屆縣長選舉，場場都是驚心動魄的派系之戰，1993年，老黃派何智輝以無黨籍身分，挑戰國民黨新黃派的張秋華，當時何智輝結合劉派，張秋華則有新黃派與國民黨系統加持，民進黨則推派傅文政。三方精銳盡出，從中港溪一路殺到南苗，民進黨首次投入縣長選戰，期待能在派系中拼出血路，最後何智輝以不到5％的選票勝出，是二十年來差距最小，競爭最激烈的一次。
九三年各派系戰到人仰馬翻，卻依然樂此不疲。九七年，新黃派前立委徐成焜率先發難，放話不支持重返國民黨的何智輝，理由是何於四年前違紀在先，國民黨此舉是為虎作倀，於是與新黃派傅學鵬退出國民黨，由傅以無黨籍參選，目的是要報四年前的一箭之仇。
傅學鵬主打「反何勢力大團結」，成功促使劉派相挺，何智輝則是以老黃派和國民黨系統應戰。民進黨原本提名徐進榮，但當時黨主席許信良策動「招降納叛」戰略，拍板全軍力挺傅學鵬，達到戰勝國民黨的目的。
納入綠營部隊的傅學鵬，在海線吃下定心丸，集中火力與何智輝在山線及中港溪的票倉進行決戰，在「反老K」及「反何」情結發酵下，傅最後以過半票數擊潰何智輝，完成甜蜜復仇，傅學鵬亦成為新黃派掌門人，並逐漸建構「傅系」。
2001年的選戰更是特別，傅學鵬任內與省長宋楚瑜交好，宋更收服劉、黃兩派，壯大傅連任的聲勢；與宋翻臉的國民黨在派系中找不到人，只能提名非派系的徐享崑應戰；民進黨難以在派系中求得利益，乃徵召魏早炳參戰。結果，劉、黃首度攜手迎戰國、民兩黨，竟然有辦法以一敵二，殲滅藍綠凱旋而歸。
2005年是一場全新的局面，霸氣十足的劉政鴻展現捨我其誰姿態；由於民進黨策反派系徒勞無功，宋楚瑜亦元氣大傷，讓派系陷入分裂。劉政鴻倒向馬英九，黃派徐耀昌改披橘袍，綠軍營造「傅綠合作」，提名傅的嫡系邱炳坤加入戰局。擁有國民黨系統與劉派的劉政鴻，擊退新黃派與民進黨結合的邱炳坤；只有老黃派何智輝及部分新黃派支持的徐耀昌則落居老三。
2009年，劉政鴻獲得國民黨及劉、黃兩派的加持，拿下超過六成得票率。從經驗得知，劉、黃並未因為合作而盡釋前嫌，兩派征伐仍會繼續延燒，因為不僅常在縣長選舉結下樑子，諸多恩怨情仇更夾雜在鄉鎮長、議員、基層民代的選舉，甚至農會與水利會的競逐也充滿派系戰爭的煙硝味。
劉政鴻動向關乎勝敗
以目前局勢觀察，徐耀昌握有國民黨的系統票、以及屬於新黃派的「徐系」票源，應有穩居三成得票率的實力。吳宜臻也擁有民進黨約三成基本盤；康世儒則有老黃派約一成二左右的鐵票。關鍵在於，占有二成票源的劉派，及新黃派林久翔的林家系統約23％選票，會流向何處，將決定縣長誰屬。
今年三月，傅學鵬擺桌邀宴地方要角，民進黨主席蔡英文與蘇嘉全都是座上賓，引發地方政界議論，傅學鵬展現實力，項莊舞劍的用意明顯。只是，新黃派的傅系，大概只有5至6％選票，即使全部灌給吳宜臻，總和大約只有三成五，民進黨還必須爭取劉派的支持，才得以翻盤。
較不利的是，劉派即使不挺國民黨，也不會靠向民進黨。眼前劉派只有兩條路，不是支持徐耀昌、就是支持康世儒；除非，還有第三條路，即是改支持林久翔以無黨籍身分參選，但是這樣的機率有多大？
地方人士指出，聰明的劉政鴻是老狐狸，很懂得「觀風向」。劉派若支持林久翔，選票頂多只有二成多，勝選機率不大；若押寶康世儒，得票約有三成五，要勝選還必須靠傅系的票源回籠，方有達到四成以上的可能性。問題是，傅學鵬系統再怎麼樣，挺徐耀昌的機會都遠大於去支持康世儒。因此，拱林久翔或支持康世儒都不是劉派的上策。
劉派最好的方式，就是支持最有勝選機會的一方，徐耀昌是初選後的優先選擇，而且同屬藍營體系，只要劉派押注徐耀昌，就有極高機率以「絕對多數」勝出，而且不用看其他人或派系的臉色。不過，前提是劉派在縣府與基層，仍須有一席之地，至於林久翔是續任副縣長、還是接替徐耀昌的立委空缺？是劉派與徐系要喬妥之事。
康世儒模式不再重演
一旦劉派與徐系合作，民進黨與康世儒恐怕要「剉咧等」，既然如此，為何「康世儒模式」不再重演？相關人士表示，若依照派系輪替的經驗，老黃派的康世儒是最有資格接棒入主縣府，因為老黃派已經十七年未執政，新黃派有九年。但是新黃派的徐耀昌顯然有機會重掌縣政，終結九年的「在野」。
事實上，民進黨與康世儒都在等待國民黨的初選內鬥結果，因為徐耀昌擺明不論輸贏，都要參選到底。然而徐耀昌出線，劉政鴻馬上宣布支持國民黨提名人選，林久翔也表示尊重且不會脫黨競選。如此一來，民進黨再創康世儒模式的條件就不存在了，因為雙方實力相加也難以取勝。
再者，民進黨營造康世儒模式，傅學鵬勢必不買帳，因為傅學鵬與何智輝的多年恩怨還未化解。最令民進黨介意的是，綠營已有三成基本盤，老黃派只有一成多，哪有實力大者讓給實力較小一方的道理？既然橫豎都是苦戰，不如維持政黨的格局，獨立提名參選人，或許還會對議員及民代選情有正面拉抬作用。
面臨馬政府政績不佳、劉政鴻的人氣滑落，藍營一定會流失部分選票，尤其是對時局不滿、冀求改變的淺藍、中間選民與年輕族群，都有日益增多之勢；也許量變還不足以影響質變，擁有結構性優勢的國民黨仍是不容易扳倒，但是綠軍利用此次機會練兵，很有機會擺脫老三地位，就看吳宜臻如何在山城與徐耀昌廝殺。
<2014.06.26刊載於1425期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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