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與蘇貞昌的會面不太圓滿，競選行程亦未大規模展開，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從四月底民調微幅領先馬英九，到五二0多家媒體均顯示蔡已經被馬拉開差距。將近一個月時間，蔡英文雖然沒有犯錯，卻也沒有積極主動的戰略規劃，競選辦公室無預警熄燈，喜歡到校園演講，蔡英文的種種非典型，確實讓人稱奇。
四月二十七日，蔡英文以一‧三五％差距擊敗蘇貞昌，正式成為民進黨的總統參選人，但是直到五月九日，蔡英文才銷假回任黨主席。這十二天，說長不長，說短不短，相較於國民黨在金溥聰的率領下，已經組成二0一二的「菱形戰法」，反而是蔡英文的葫蘆裡賣什麼藥，令人摸不著邊。
五月六日，黨中央在台北圓山飯店舉辦傅正逝世十周年紀念會，是蔡英文獲勝後首度公開露面，期間她已閉關八日，到底在忙些什麼？她說因為初選太忙，所以利用這段時間整理家裡。但家裡要整理一星期，恐怕另有隱情。
五月十九日，蔡英文前去超越基金會拜會蘇貞昌，整個對談過程公開，還被蘇貞昌連問九次「指派什麼任務」，會後媒體皆形容蔡、蘇二人心結未解、蔡英文顯然尚未準備好等等。拜訪黨內大老，蔡英文或有來自呂秀蓮的一點溫暖，初選力挺蔡的謝長廷，則還在「療傷止痛」，「蔡謝會」何時登場，各界也在關注。
讓蔡英文有點驚訝的「蔡蘇會」，蘇貞昌在媒體面前要求蔡直接指派任務，出乎蔡英文的意料。蘇貞昌的有備而來，可以解釋為他已經一無所有，當眾攤牌亦無所懼；蔡英文則擁有黨中央、手握立委提名大權，還有組建競選總部的權力。面對突如其來的逼問，蔡英文像是瞬間凍結，祇好擠出「待黨中央評估小組向院長報告後再做決定」。
蘇貞昌為了避免再讓人誤以為他是要來爭取職位，公開表示不擔任副手、不接受不分區立委提名並率領國會選戰，也不求取蔡英文的競選總幹事。但是，蘇若都不接受前述任一職位，那麼蔡英文要如何安置蘇貞昌？其實，蔡英文不是沒有想過，祇是，蘇貞昌當天實在太「直接」，讓蔡感覺不到政治藝術存在於彼此之間的可能性。
據瞭解，蔡英文閉關的那十二天，的確思索不少事情，畢竟攘外必先安內，是政界的不變定律。蔡營苦思難解的是，從選戰開打以來，在互比式民調都大幅領先蘇貞昌，不少對比式民調也呈現穩定領先，然而最後的初選結果，五家機構的數據都處於膠著狀態，差距還在誤差範圍內，尤其當黨內派系大多支持蔡英文之際，為什麼還會差點翻船？
黨內人士指出，蔡英文的競選團隊是雜牌軍，蘇貞昌的團隊則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，加上蘇治軍嚴明，號令整齊，成員向心力極高，相對的也比較封閉；蔡英文沒有派系，一直以來都是廣納各方才俊，從黨主席、參選新北市長到總統初選等，過程中也發生幕僚間的扞格，求去者亦有之，這都是難以避免。
事實上，蔡英文雖然得到多數派系的支持而參與黨內初選，但是這些派系各有所圖，並非團結一致，祇是還不到傾軋的程度，但步伐不協調則是時有所聞，不過若是不影響大局，蔡英文並不會介入，這是她做為領導人的優點之一。但是，偏偏有幾件事情非常蹊蹺，讓蔡英文得閉關思索，理出頭緒，才清楚黨內的哪些勢力能被整合到競選團隊，而非放的籃子裡的就是雞蛋。
今年二月初，蔡英文正在籌劃初選辦公室幕僚群，作業程序相當隱密，當人選逐步敲定之後，卻被某偏藍的平面媒體「獨家」報導，還點名包括蕭美琴、鄭麗君、洪耀福等中生代都是競選核心；此消息一出，蔡英文立即改弦更張，決定忍痛換將，引進扁系的林德訓、林錦昌等入駐競選辦公室。
蔡英文之所以換將，據稱是有黨內高層將消息走漏給該媒體的高層，然後轉給線上記者查證報導，此舉引起蔡英文的不滿，以致於數日後當該媒體再度於公開場合提問蔡英文其他問題時，蔡回應「你們應該多報導中國的新聞」，顯露出蔡的情緒。
當時蕭美琴是蔡英文智庫的副執行長，鄭麗君任職於台灣智庫，洪耀福是中央黨部副秘書長，要透析此三人動向的高層，確實屈指可數，這讓蔡英文有了第一次的警覺心。
四月十八日，媒體報導李登輝與李遠哲將支持蔡英文，蔡的競選發言人徐佳青當天上午還對此樂觀其成，然而蔡英文下午卻推翻發言人的言論，還親自表示「不知相關報導的依據何來？…現階段還不需驚動他們兩位。」蔡的舉止讓外界質疑，因為「主帥本人否定代言人」，行徑非比尋常，也突顯出蔡英文與徐佳青是否在思想上產生了落差？
而前一周的四月十二日，發生「唯一支持」的風波，雖然是由謝長廷所發動，但是身為發言人的徐佳青也對外表示贊同。事實上，曾有親蔡人士建議徐佳青不要對唯一支持做任何表態，但徐仍然脫序演出，讓蔡營捲入事件風暴，蔡英文還得自清，並陷入與蘇營代理人的口水戰。
唯一支持論出現的隔天，有消息顯示蔡英文的副手已經確定，一度引起媒體好奇，不過在經過求證後，並未發現蛛絲馬跡，祇有某一平面媒體以「方塊」帶過，以及一家電子媒體小幅報導。副手問題讓蔡英文也起了警覺，這種相當高層級的問題必定是出於親近人士，況且她本人都未向任何人徵詢，應是有人刻意放話，試圖干擾初選，甚至加深蔡、蘇心結。
比較嚴重的是，蔡英文若在競選辦公室召開內部會議，訊息都會馬上外流，似乎有人「身在蔡營心在蘇」，蔡的一舉一動，乃至競選行程都被提前曝光，但己方卻沒有任何來自對手陣營的內部消息，蔡營的敵我意識及保密工作顯然還不夠徹底，這些都是讓蔡英文決定在初選結束後關閉競選辦公室的原因。
另一個讓蔡英文思索的關鍵，是今年一月二十二日臨全會，黨員派與民調派僵持不下，擔任主席的蔡英文，曾試圖提出折衷版的替代方案，但遭到新系段宜康等人力阻，認為不應推翻中執會的決議，結果民調制勝出卻讓外界形容是專為蔡英文量身打造，忽略蔡曾經提出修正案。而且，全民調祇取對比而捨棄互比，真正的用意何在，誰比較可能得利，此刻的蔡英文或許已有答案。
面對初選過後黨內一股要求整合及禮遇蘇貞昌的聲音，對蔡英文而言，這是全黨之事，她多次表示包括副手、競選架構等都有待全黨討論，而且習慣一局歸一局的她，也在思考不分區提名委員會該由哪些賢達來出任，因為要讓不分區名單好看，首先要讓提名委員會具有公信力，一旦顯示出她的無私，則最後提名的結果各派系也都必須接受。
初選後，陳水扁第一時間建議蔡英文應該敦請蘇貞昌擔任競選總幹事，新系林濁水、洪奇昌則認為蘇可率領出戰國會，為何蔡英文在「蔡蘇會」皆未提及？此同樣是蔡認為應由全黨討論，非她個人意志所能決定，因此蔡頻頻以緩兵之計回應蘇貞昌的逼問。
其實，不如以「當局者清、旁觀者迷」來形容黨內派系的焦慮更為恰當，蘇貞昌的逼問，不如說是替多數派系探詢蔡英文的意向。對蔡英文來說，蘇系屬於需要被整合的派系，但卻不是難度最高的；反而是若明似暗、吃裡扒外的派系才讓人頭痛；蔡清楚知道，不論把蘇擺在哪裡，整體布局並不會就此豁然開朗。
祇不過，包括蘇貞昌在內的黨內派系，都相當不習慣蔡英文慢工出細活的姿態，反而更像是過去國民黨的風格。而且蔡英文拜會黨內大老的順序，不是同為初選對手的許信良、蘇貞昌，而是退出初選的呂秀蓮，讓某些人憤憤難平；蔡英文的思維如此與眾不同，她的「執著」確實難有人能予撼動。
黨內人士從蔡蘇會的互動中指出，蘇貞昌若要協助蔡英文打總統大選，並非要蔡指派什麼任務給他，且蘇要的是「工作」並非「位子」，應該可以自己解決問題，而非把問題反拋給蔡英文，畢竟蔡「指派」任務給蘇似有不敬，而且任何一個職位都會遭致挺蘇者的反彈，更容易被藍軍趁隙挑撥。
以蘇的實力，及其在中間選民的開拓能量，應該可以籌組「電火球助選團」或「超越助選團」，仿照陳水扁一九九七年「寶島希望助選團」、謝長廷二00一年「南方小太陽助選團」、「長工助選團」等，為蔡英文較為薄弱的南部縣市選情加溫。
也因此，蔡英文才始終將蘇貞昌未來可能扮演的角色，交給所謂「選戰策略小組」彙整情資向蘇報告後再做決定。不過，蘇等待蔡英文來拜會等了近月，蔡也在等待蘇能先自我定位，但雙方顯然未能符合對方的心願。
祇是，蔡英文要處理的不單是整合蘇系力量，最大的癥結還在於黨內在這段初選廝殺過程中，讓蔡膽顫心驚、笑裡藏刀的各方之霸。至於蔡英文什麼時候會處理、用什麼方式處理，處理的結果如何，不久就會揭曉。
<2011.05.26刊載於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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