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手裡拿著一份名單，一邊還抽著菸，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仔細端詳，嘴角露出一點微笑，吐了一口煙霧，名單霎時朦朧了起來，他的臉上也皺起一絲眉頭，「這幾個人到底要怎麼策反咧？」
民進黨中央的倒閣案，由主席蘇貞昌在雙十節發難，此提議來得快又急，10月11日星期五，立院黨團就將提案送交議事處，72小時之後就要投票，如何「招降納叛」，爭取至少13位以上泛藍軍立委的支持，是柯建銘的首要任務。
位於青島東路上的柯建銘辦公室，是這次在野陣營主導倒閣的「前進指揮所」，11日這天早上，柯建銘拿著國民黨高層人士提供的一份藍委名單，大約十五位左右，可以較精準地說，是有可能支持倒閣案、反馬、挺王與本土派的藍委。
柯建銘獨自看著，心有所思，不一會兒，黨團幹事長吳秉叡、書記長高志鵬陸續來到老柯的基地，大家看著這份名單，有的認為理所當然、有些卻令人訝異，柯建銘指著名單上的某些人說，這幾個之前態度反馬，最近又縮了回去；這幾個應該沒有投不信任案的膽子，這幾個則是需要給一些甜頭…。
「民進黨加台聯連署的有43人，倒閣案要57人才通過，還差14票，說多不多，說少不少」，柯建銘等人這麼評估，要通過倒閣，就得運作，運作就要靠手腕、靠利害關係，只是時間有限，而且國民黨反馬系統的名單，必須爭取時效，但馬江同樣會祭出黨紀，「不管了，先找親民黨來談」。
橘軍此次並未連署倒閣案，據傳黨主席宋楚瑜下達「可以投票支持不信任案，但不連署的態度。」柯建銘打電話給李桐豪，請李去了辦公室，柯向李桐豪確認親民黨是否會支持倒閣案。
柯清楚知道，沒有黨團的親民黨，急需一位立委加盟使親民黨成立政團，而李桐豪對於政團總召一職始終念念不忘，柯於是向李建議，會策反徐耀昌改以無黨籍身分投入下屆苗栗縣長選舉，民進黨以不推派人選暗助徐，換取徐耀昌退出國民黨，以無黨籍身分和親民黨共組政團。
徐耀昌於今年七月底，因15年前擔任頭份鎮長時，被控圖利廠商的案子而被判刑九年，此案來得蹊蹺，有地方人士懷疑是縣長劉政鴻在幕後搞鬼，目的是要讓副縣長林久翔成為縣長接班人。
據瞭解，徐耀昌雖然表面不說，但其實心裡也有怨，畢竟纏訟12年，3個月就重組合議庭判刑，擺明要阻斷徐挑戰縣長。柯建銘看準了這個矛盾，打算借力使力，此舉確實奏效，李桐豪隨即告知同黨立委陳怡潔，表示黨的決議是支持不信任案。
隨後不久，兩位橘委在議場遇到連系立委蔡正元，陳向蔡說，「市長好」，蔡回應，「是啊，你們都知道我要參選」，李此時向蔡拉票，「如果你支持倒閣案，我們親民黨會在民調時支持你選市長」，只見蔡正元一臉苦瓜，陳怡潔就說，「投不信任票可能比較為難你」，蔡正元如獲甘霖般地說，「還是你比較了解我」。
此時，藍委吳育昇也走了過來，加入這場被拉票戲碼，不過他對於倒閣案三緘其口，不願表態，倒是對蔡正元開玩笑說，「你不是蔡市長、你是菜市場」，以此化解被拉票又盛情難卻的尷尬。
說到吳育昇，民進黨也曾考慮策反他，有綠委提議，如果吳育昇敢違反黨紀投下不信任票，也許就減緩在地方罷免吳育昇的力道，甚至撤銷罷免也可以考慮；但是誰要去當掛鈴鐺的貓，用這樣的條件去遊說吳育昇？有黨團幹部認為，除非已到最後關頭，否則去向吳育昇示好，過去批評他去「薇閣」，就難自圓其說了。
親民黨兩票固守之後，還有無黨籍的陳雪生與高金素梅，民進黨曾評估，陳雪生因為日前中國反對馬祖設置賭場，讓馬政府考慮轉而要在桃園航空城設立博弈專區，此舉應會讓陳雪生心灰意冷，支持倒閣案機率不小，但是行政院副院長毛治國十三日親自到馬祖剪綵後，陳的立場也改為支持政院。
假設無黨籍的兩票也入袋，離倒閣案通過門檻還差10票，扣除徐耀昌也策反成功的話，還有九票。民進黨遂把策反對象瞄準藍軍區域立委，並思索要提出什麼誘餌讓他們上鈎。綠軍認為，與連家第二代連勝文交好的謝國樑，是一咖，他在司法委員會也砲轟特偵組，倘若謝要參選基隆市長，對上馬家軍，綠軍有無可能禮讓暗助謝？
但是面臨到的問題是，黨內備戰已久的新星林右昌，也有力拚的機會，在藍綠五五對四五的盤勢下，勸退林右昌使其專攻立委也說不太過去，而且還要有人去跟林右昌的老闆游錫堃商量，各方條件可能都不太合適，只好權且擱著。
至於王金平回國去接機的那十多位立委中，其實曾屬親民黨的就不少，像是李慶華、林郁方等，但是在挺王與倒江之間，也許不是等號關係，而且連任立委的被提名權掌握在馬英九手上，綠營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條件去交換。
「有幾個立委選區或許是可以談談看」，柯建銘等黨團三長繼續盤算著，「黃昭順、翁重鈞、張嘉郡…」，其實不是不能談，但是黃昭順的選區下屆很可能被綠軍攻陷；去策反翁重鈞，又會得罪張花冠，還要與前立委蔡啟芳商量，都不好喬；張嘉郡家族與蘇治芬陣營壁壘分明，協調空間都還要轉幾個彎，「這些都還是要老王出手比較有能」。
不過王金平對於倒閣案始終維持中立，他讓民進黨的倒閣案順利成案並快速進入議程，已是善意的展現，其餘的得靠民進黨自己努力，誰挺王、反馬，過去的一個月都很清楚，如果綠營不能掌握其中關鍵，除了顯示手邊籌碼太少之外，也未有長遠與周密的布局。
民進黨密集的運籌帷幄，不見得能決勝千里之外，上周五（11日）下午，國民黨政策會執行長林鴻池搭著電梯，身旁是不分區立委曾巨威，林以輕鬆和緩的語調向曾說，「星期一（13日）早上八點半，我們來開個黨團會議，確認一下不要投錯票。」顯然的，不只府院高層已下達指令，林鴻池也掌握相關後續府院的固票動作。
確實，上個周末假日，多數藍委都接到府院黨的複式動員電話，不但江宜樺親自打電話，許多部會的首長與次長都加入固票行列，挺王甚力的陳根德、王惠美、呂學樟等人，甚至將馬王之爭與倒閣案切割，就是例證。
事實上，綠軍40位立委雖然都連署了倒閣案，但這是黨中央下達的命令，誰敢不從？40位的動作整齊劃一，蘇貞昌就可以感到滿意，然而每個人都甘心連署倒閣案嗎？
據瞭解，馬王之爭白熱化之初，即有綠營的中生代立委提議倒閣，但在9月11日，立院黨團向黨籍立委發出簡訊，表示政局混沌未明，諸多證據皆須進一步證實，對於委員所提罷免、彈劾、倒閣等，未經黨團大會的會議決議之前，希望委員勿任意對外發言。
三天後，蘇貞昌宣布推動彈劾，之後卻一直沒有消息，半個月後的九月底，蘇貞昌大動作召開國際記者會，並宣布兩周內同步進行罷免、彈劾與倒閣。話雖如此，卻讓多數綠委無所適從，因為一箭三雕距離現實太遠，加上持續杯葛江宜樺施政報告，也引發黨內各派系的不同意見。
可以確信的是，綠委這次並沒有在決策核心內，主導權由黨中央發動，部分綠委亦心不在焉，例如潘孟安與蘇震清皆為屏東縣長黨內初選展開角逐行動；彰化立委魏明谷也和彰化市長邱建富為縣長民調之戰打得昏天暗地。換言之，綠營的倒閣行動，是蘇貞昌與柯建銘的獨角戲。
加上時機點的選擇，也是綠委私下議論的焦點。畢竟，在馬王國慶五度握手的表面言和後，藍委已有台階可下，綠軍要再力挽狂瀾，有點時不我予。
無論如何，在時間有限的情形下，老狐狸柯建銘仍然能夠快速思索泛藍內部的矛盾，只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與權限太多，依然無能為力。
不過，江內閣度過此次難關，卻未替馬王之爭解決任何問題，藍軍內部的政爭潮仍如壓力鍋般，隨時都可能彈開。可以想見的是，倒閣案讓馬王雙方及民進黨舒緩內部壓力，但外在情勢仍然嚴峻，政爭的趨於隱性，只是醞釀下一波權鬥的激烈化，後續仍值得觀察。
<2013.10.17刊載於1389期新新聞周刊><本文為原文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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