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五一七大遊行熱鬧登場，和平落幕，許久不曾大陣仗動員的民進黨，依然展現不容低估的群眾實力，不過這場遊行，卻是該黨近十年來，堪稱氣氛最詭譎的造勢活動。一個完全沒有陳水扁的場子，得以讓黨內派系與要角盡情揮灑，祇是他們笑靨盈盈的表象之下，似乎有著拔劍四顧兩茫茫之感。
這場五一七，主軸是「嗆馬反中」，參與遊行的支持者完全不會懷疑這樣的訴求，不論人數是四萬還是六十萬，都已經達到黨中央的基本標準。蔡英文得了面子，各派系與黨公職有了裡子，祇要持續維持這樣的基調，保有群眾熱度，年底縣市長起碼還是相當有看頭。
對蔡英文而言，五一七祇能成功不許失敗，從現場氣氛看來，她是成功了，而且沒有衝突、沒有臨陣退卻，南北兩地人氣滾滾，執政黨沒有攻擊的口實，黨內也沒有責難的聲音。與去年「一0二五」相較，她更能準確掌握民進黨傳統支持者的胃口，舉手投足也往民進黨的草根性靠近。然而若說蔡英文藉此已贏得黨內的共主地位，還言之過早，因為她並沒有與任何一個對手正面交手，更沒有所謂的勝利。
民進黨的對手｜共產黨與國民黨，前者正在舉辦「海峽論壇」，廣邀台灣朝野人士前去座談，對民進黨的態度與執政時截然不同，蔡英文則明令黨公職禁止與會，前去參加的某些前黨務幹部也相當低調。面對中共新的統戰策略，民進黨不願正面以對，選擇在台灣隔海高呼反中，形成與一個遙遠的對手喊話，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勝負。
另一個對手國民黨，執政後邁開步伐，雖然對中政策被民進黨認為傾斜過大，不過馬政府不願在此議題上糾纏，仍按照既定步驟與中國協商。而民進黨本身沒有新的中國論述，蔡英文上任後更謹守台灣底線，甚至比扁政府時代要保守，中國議題至今祇是追著馬政府跑，從江陳會到ECFA，抵抗意味濃厚。
這次民進黨要嗆馬，馬英九則到新竹參觀科技衛生發展，對遊行祇淡淡的說：「兩岸協商不會損害台灣一寸主權」，四兩撥千金，不祇民進黨重拳打在棉花上，驅策不了馬政府改變現有的中國政策，遊行也僅有凝聚自我士氣的用途，象徵意義大於實質，而無法擴張戰果。
民進黨形塑外部敵人，卻不能與之正面對決，不過第三個對手，向來才是真正的主角，這個對手，就是黨內經常尋找派系外的階段性敵人，如過去的新系、十一寇、許信良、施明德等，現在則是新系與非新系、挺扁與反扁。
這次阿扁遭延押兩個月消息傳來，黨內同仇敵愾，相當一致力挺扁的司法人權，並要求立即釋放阿扁。讓挺扁與反扁派突然有了「共識」，新系與非新系也暫無歧見，雙方祇好偃旗息鼓，很「認真」的動員嗆馬反中，因為沒有如以前一般要比哪一派的聲勢大，或者要強壓對方，因此遊行起來一團和氣，然而這種沒有內在敵人的心理感受，很讓人內心空虛，難以暢快。
阿扁在五月七日還押看守所，曾意志消沉自我放棄，也將獨派拱手讓給黨去接收，扁的作為立刻引來支持者同情，壓力紛紛轉向黨中央，蔡英文等認為大遊行箭在弦上，若不及時對扁伸出援手，恐怕五一七將成為支持者集體向黨中央施壓挺扁的場域。
不過，搶先見扁的卻是由謝長廷捷足先登，謝作為派系龍頭，會扁的用意，在於保護子弟兵，因為謝對扁的關懷，一來可以化解「扁長情結」，二來可以讓子弟兵不必擔負挺扁的沉重壓力，畢竟謝系人馬年底有多人投入縣市長與議員選舉，也需要挺扁群眾的支持。謝的智慧與謀略，在此刻依然展現黨內無人可及的能力。
至於蔡英文，翌日與蘇貞昌連袂會扁，同樣是著眼於安撫挺扁群眾浮躁之心，以免擾亂五一七的大局。這樣的舉動，阿扁心知肚明，索性騰出政治空間，放任黨內各派系競逐。然而，已經「自我放空」的阿扁，突然令眾人不知所措，因為一向重權的扁，卻把權力看得輕如鴻毛，過去大家習慣向扁爭權，現在權力送到手上，卻不知該如何承接。
事實上，蔡、呂、謝、蘇的見扁雖是人權關懷，但是也像過去入府聽訓般八股，在扁最黯淡的時刻，他們伸手去扶了阿扁一把，祇能證明諸天王之間在過去一年的競賽中，沒有人能脫穎而出，還需要扁來主持大局。
扁還押後，作息與平常無異，聽廣播、看報紙、看電視等等，還在努力獄中第三本著作，對五一七也透過螢光幕瞭解現況，他的內心有何想法，不得而知；他沒有對黨下指導棋，沒有對天王表示意見，民進黨人對這個正在改變中的陳水扁，從五一七開始，已經是越來越陌生了。
<2009.05.21刊載於新新聞週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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