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全民調提名辦法在臨全會底定，政壇認為蔡英文過關斬將，氣勢旺盛，將會代表民進黨叩關總統府，從而排列起是「蔡蘇配」還是「蘇蔡配」，何者較有贏面。不過，小英派若以為大選門票已經到手，恐怕還過於樂觀，若未察覺到黨內各路人馬在短短數日內就發動綿密的攻勢，很可能會落得祇剩「抬轎」的份。
蔡英文的第一道難題，就是總統提名的時程，小英派希望儘早提名，因為五都選後的高人氣一直站在蔡英文這邊，必須趁勝追擊，現在臨全會落幕，最好能在農曆年後的三月就確定提名。他們提出「讓候選人即早準備，方便全台走透透」為理由，但是黨內另一股聲音，則是希望延到五月。
延後提名對小英當然比較不利，如同去年高雄市長秋菊之爭，菊營在民調上居優勢，就要求趕快提名，楊秋興則希望時間可以延後，想以時間換取空間。蔡英文與黨內有意角逐總統大位者，起跑點是一樣的，有人希望延後，當然是想藉這段緩衝期等待蔡英文犯錯。
如果蔡英文沒有犯錯，她被提名的機會相當濃厚，但是都不犯錯的難度不小，她身兼黨主席，除了她自己不犯錯，還要她所領導的民進黨也不犯錯，而且蔡英文要應付黨內同志出的難題，也要化解國民黨給的刁難。若稍一不慎，都可能引火自焚，前功盡棄。
因此，到底是三月還是五月提名，蔡英文必須在中執會上取得優勢。然而，已經有派系暗中密謀，要將立委與總統合併提名，他們準備提出「同時進行民調較節省成本，而且容易營造大團結的形象。」如此一來，三月提名勢必來不及，必須拉長時程到五月，對小英派而言，五月的變數增加，立委初選若出現爭議，小英還是會受傷，因此要排除項莊舞劍式的技術干擾，讓小英派傷腦筋。
即使提名時程的問題可以解決，還要處理如何制定遊戲規則，是否有意競逐總統者要經過登記才能進入民調名單之中，還是採開放選項，由受訪者自由表達意見？這是蔡英文的第二道難題。去年民進黨處理五都中的南、高二都，都是先私下徵詢、然後進行協調，協調不成才進行民調。
這次總統初選很可能面臨同樣情況，像謝長廷就率先表態，如果還有機會，他仍舊願意承擔大任。其實，他沒有說出口的，就是他希望採用不登記的方式，由黨中央納入幾位天王供民眾選擇，這也是他出線的機會，才能成就所謂的「承擔」。換言之，他希望以被動而非主動，無形中解決「退出江湖」的諾言，在民意加持下重披戰袍。
小英派面對謝長廷這記回馬槍，完全來不及反應，就已被鎖定難以動彈，而且謝系進軍立委選戰已士飽馬騰，軍容與聲勢懾人，他們在全民調制支持小英，致使小英派錯估形勢，以為謝系與小英是義氣聯盟，不料卻是謝長廷金蟬脫殼之計。因為如果要納入黨員投票，不論比例多寡，就要經過黨內登記，謝長廷鐵定麻煩不少。
蔡英文未在第一時間就提出初選規則，此時補上就會落入「因人設事」的質疑聲中，還得在黨內經過一番論辯。目前這種模糊的狀態，變成人人都可以是候選人，當然就包括謝長廷，他真正用意也許不在總統大選，但藉此證明他在黨內的聲望與地位絕對會是好事。
不論蔡英文是否要制定初選規則，她的第三道難關都會出現，而且更加棘手。由於要避免天王內鬥破壞黨的合諧，大老們都希望蔡英文、蘇貞昌、謝長廷與呂秀蓮等具有實力的人士都能「坐下來談」，但是協商形同談判，等於把民調機制先擺旁邊，這並不符合小英派當初的計畫。
小英派也知道大老的「用意」何在，就是要逼迫蔡英文承認黨內是共治，而非蔡英文一人所能獨治。小英派雖然在全民調的戰場大獲全勝，但他們也備妥方案，除非必要，否則要在比賽開始前就取得全面勝利。
換言之，「徵召」才是小英派的第一志願，五都選後是個絕佳的時間點，可惜他們錯失了一次機會，接著黨內要求制定提名辦法，小英的機會又遭耗損，現在元老們要斡旋促成「對談」，實際上就是要把這個戰略給破解。
如果蔡英文接受對談的方式去協調總統人選，則她的優勢就不復存在，民意無法成為她的後盾，反而要與其他人平起平坐，甚至連被徵召的可能也趨近渺茫。事若至此，諸天王比的是黨內實力，整個戰局將回到派系與同志選邊站的問題，全民調等於白搭，大家忙了半天，到頭來依舊回到原點，小英派應該會非常不服氣。
現在黨內有股「蔡蘇配」、「蘇蔡配」或「蔡蘇（蘇嘉全）配」的聲音，這正是派系用誰正誰副，來掩飾其想要壯大自己的企圖。亦即透過配對，營造黨內必須團結的氛圍，在此氣氛下，民進黨有義務回應人民期待，加上配對組數與排列方式殊異，更需要眾天王齊心合作，而合作的提前就是「和談」。一旦促成和談，派系就有介入空間，也是再次集結、整軍經武的時刻了。
不過小英派不願意被請君入甕，對於協商談判的回應並不積極，如此就落入他人的口實，畢竟蔡英文是黨主席，有必要排解黨內爭議，避免四年前謝蘇相爭的前車之鑑。但是卡在她也有意願參選總統，若由她來召集談話，又容易被批評是「球員兼裁判」，這是她進退維谷之處。
不祇這個問題困擾著蔡英文，還未等蔡英文出手，派系繼續丟出難題，第四道難關更讓小英派傻眼，那就是所謂立委與總統是否「雙線作戰」？在民進黨尾牙上，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表示「蔡蘇二人早就喬好了」，但到底是喬好誰正誰副，還是誰選總統、誰去率領國會大選？
最近有泛綠名嘴與立委紛紛表示，如果未能拿下國會多數，就算民進黨取得總統寶座，結局會與阿扁一樣，許多改革仍然難以推動，還有民調顯示下屆立委選舉，藍綠甚至祇有一席之差。這些訊息，都在傳達民進黨不應該祇專注總統而偏廢國會，因此有人建議，不妨將蔡英文或蘇貞昌列為立委不分區名單，並由其中一位率領打國會選戰。
這樣的建議其實相當有創意，但是對小英派則是糟糕至極，畢竟小英派要的是由蔡英文一枝獨秀，既是黨主席輔選立委，之後又參選總統。但是，黨內認為如果立委敗選，蔡英文做為總統候選人，也將提早出局。他們希望即使立委未能過半，還有總統選戰可以力拚執政機會。
問題是，誰擔任總統候選人，基於「鐘擺理論」，會比較傾向立委小輸而在總統翻盤，此時總統候選人對輔選立委的態度如何，誰也不敢打包票。特別是「立委」是派系發展的據點，擔任競選指揮官將可深入七十三個選區，打勝仗將揮師進入立法院，國會立時成為焦點，「雙首長」將形成總統與國會龍頭分庭抗禮的局面。
重點是，立委勝選又會牽動總統選局，國會龍頭是否願意讓黨內另一天王成為總統，照民進黨的傳統，確實值得懷疑。但如果立委敗選，對士氣造成衝擊，短期內要拉抬恐怕不易，牆頭草與西瓜派將倒向敵對政黨，民進黨要逆轉更形困難，這就是三年前「零八模式」的慘痛經驗。
第五道難題，就是「立委與總統合併選舉」，這是解決第四道難題的方法，由選戰怪物陳水扁提出。如果立委與總統合併選舉，對民進黨風險很高，不是全贏就是全敗，這就是政治賭徒陳水扁常有與黨內不同思維的特點。
合併選舉，民進黨可免除總統候選人與國會指揮官的猜忌之心，甚至不必「雙線作戰」，可以把最佳人選全押在總統組合，由他們領銜打雙選戰。其次，可以把選民的內心感受都糾結在一次投票裡，尤其在人民對馬政府施政不佳與缺乏魄力的此時很可能是有效的。
然而，民進黨在國民黨提出合併選舉之初，就反對這樣的構想，綠營認為藍營這種做法別有用心，是考量方便綁樁與買票的便宜之計。但阿扁認為，合併選舉才能拉高競選層次，立委選舉必須跳脫地方格局，改以國家主權等議題將選民與地方勢力脫鈎，否則再怎麼防範仍舊突破不了國民黨的地方派系。至於總統大選更不消說，扁的立場就是要大打主權與兩岸才有勝選機會。
就蔡英文而言，她的任務就是鋪排立委與總統提名，然後帶領全黨打勝選戰，感覺上就僅剩「配對」的問題而已；蘇貞昌則專注於如何敗部復活，力爭他此生最後可能參選總統的機會，提名時程是他可以一搏的武器，此外暫時無暇顧及於它。
但是謝長廷則是老謀深算，全民調不僅讓他擺脫魔障的妙用，謝系還提出「雙線作戰」的構想，一石二鳥的策略確實驚人；然而，人在龜山監獄的阿扁更是高段，合併選舉不但可能破解雙線作戰，也有提早設定總統大選主軸的涵意，他以「贏」做為綠營最高指導原則，恐怕黨內都得甘拜下風。
<2011.02.01刊載於新新聞周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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