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◎李彥謀
蘇貞昌是否參選年底台北縣長，局勢已有撥雲見日的跡象。消息指出，原本蘇貞昌在去年十一月下旬，黨內第二波提名之際，就有意願接受徵召；然而黨內卻有人拱「大話新聞」主持人鄭弘儀出馬，而作家黃越綏也拿阿扁令牌躍躍欲試，讓蘇貞昌感覺不到黨內的團結，重做馮婦的念頭遂暫時打消，靜觀情勢變化。
蘇貞昌近日出席公開場合時提到「計畫趕不上變化」，饒富玄機。知情人士透露，外在環境並沒有太大改變，也就是黨內與北縣基層還未營造出「非蘇不可」的態勢，蘇卻已經表現出較以前積極的態度。其中的原由，在於黨內派系的板塊位移迅速，逼迫蘇祇有選擇回到北縣固守根據地，如果再遲疑不決，恐怕第一個被迫繳械的四大天王就是蘇貞昌。
這個可能讓蘇貞昌捨棄二0一二年總統大選，而屈就百里侯的關鍵，在於台北市大安區立委的補選所帶來的黨內派系重新編排。由於選民結構因素，民進黨對大安區的補選並未抱太大希望，原本前一0一董座陳敏薰、前立委羅文嘉都曾被點名，但兩人參選意願不高，甚至一度傳出民進黨有意禮讓給綠黨。
黨中央選戰小組後來約詢市議員徐佳青、周柏雅、民主學院副院長阮昭雄及前國代高嘉瑜。此四人其實與大安區皆有淵源，在派系屬性上，徐佳青屬新潮流系，阮昭雄是謝長廷系統，高嘉瑜是游錫堃前年底立委黨內初選試圖推舉「雷雨奇兵」的新秀，而周柏雅則是沒有明顯的派系色彩。至於最後敲定由周柏雅出馬，是各派系都能接受的結果。
不過就民進黨的傳統，任何選戰都是派系操兵的試煉場，派系實力強者，都希望能從中扮演主導角色。若細觀此次的補選，是相當標準的「新系戰法」，也就是推舉一位無爭議的候選人，但是幕後的操盤手與競選總部人馬，則由新系接掌總幹事與大量進駐。
周柏雅的競選總幹事是新系的李建昌，李是內湖南港區市議員，長期在北區經營，雖然市政不分地域，但靠人脈與地緣關係的選戰，由李建昌跨到南部大安區來操盤，顯得有點突兀，而副總幹事則由阮昭雄擔任。李建昌與阮昭雄的搭配，是令人驚奇的一次新系與謝系的合作。
眾所週知，去年立委選舉「十一寇事件」，讓新系對謝系懷恨在心，總統大選新系始終被排除在謝系競選總部之外，更是咬牙切齒，兩派分道揚鑣自不待言。五月底黨中央改組，新、謝系在黨機器上各取所需，到七月全代會時，新系與謝系仍各自攻城掠地，短兵相接不多，倒也井水不犯河水。直到苗栗縣立委補選，謝系推出「打寇」有功的童仲彥，新系二話不說全面杯葛；祇是，才一轉眼間，謝系與新系卻在台北市勾肩搭臂、稱兄道弟了。
在周柏雅競選總部成立當天，蔡英文、呂秀蓮、蘇貞昌、游錫堃等重量級人士都到場助陣，天王中獨缺謝長廷，不明者還以為謝未涉入選戰，不過這也是一種拉高自己位階的策略。而且數日後，謝即邀請周柏雅上其電台做訪問，暢談問政理念，加上嫡系人馬賣力輔選，突顯謝系輔選的苦勞寓意深遠。
然而大安區的選戰是否就是新、謝系全面結盟，或許言之過早，但後續影響力確實非同小可。最早警覺情勢非比尋常的當屬扁系，因此羅文嘉會「出人意料」的表示要支持綠黨溫炳源應非無的放矢，顯示內情並不單純。羅是扁系支持出來的中常委，捍衛扁系利益理所當然，他的言論也果然遭到批判。新系前立委林濁水就斥責羅文嘉，「這樣的做法跟陳水扁有什麼不同？」也「鼓勵」羅文嘉去加入綠黨。
民進黨市議員方面，新系的總幹事李建昌尚出面為羅帶來的衝擊緩頰，但是謝系就毫不手軟，包括莊瑞雄、王孝維、張茂楠除了力挺周柏雅，也重批羅文嘉，洪健益甚至還要求黨中央直接開除。若在過去，「公開」力挺他黨候選人者，很可能迅速遭開除的命運；然而蔡英文卻慢條斯理地說，要深入了解後再處理，也表示黨對此有一貫的機制。
蔡英文之所以表現溫吞性格，在於她知道無端被捲入派系鬥爭會賠了夫人又折兵，而且挺扁大將台北市黨部主委黃慶林幾乎不動如山，蔡若要求處理羅，又將遭惹難纏的黃慶林，乾脆打太極拳。何況扁嫡系立委高志鵬也發言挺羅，認為與其無勝選的絕對把握，還不如與友黨結盟，建構合作基礎，對未來社運路線發展也有幫助。面對扁系的逼宮，蔡英文還在扁被裁定延押後要求國民黨應特赦，展現對扁系的友善，就是希望扁系與羅別再出難題。
扁系認為，現在黨應該要擴大在野勢力，以前國民黨為了與親民黨、新黨同盟，不惜禮讓選區與席次，民進黨又不是執政黨，憑什麼非要通吃不可？不過深層的涵義在於，如果大安區的選舉能與他黨合作，至少新系要操持競選事務就不是那麼容易，也不會有機會造成目前新、謝系合作的局面。
過去八年執政期間，新、謝兩系水火不容，當時新系與阿扁合作，還有蘇貞昌的北縣地盤與閣揆資源，加上多席縣市長，從府、院、到地方，簡直高枕無憂，根本用不著謝系。而謝系勢力原先還有高市府、行政院可以依恃，即使謝長廷被罷飭閣揆，整個團隊還能轉進台北市長選戰與總統大選兩個資源豐富的位置，以戰養戰。
去年立委選戰「十一寇」幾乎被殲滅，讓新系感到事態嚴重，靠文宣與輿論起家的新系，敗在謝系的口語與媒體戰。選後新系壓寶蔡英文與蘇貞昌，看似仍可掌握黨權。然而謝系韜光養晦，步步為營，祇要出手就不空手而回，讓新系壓力沉重。關鍵是，謝系在全台的串聯能力驚人，已計畫年底大舉進軍縣市議員，若加上林崑海的「三立」與蔡同榮的「民視」兩大綠色媒體雙管齊下，新系要與謝系對槓，恐怕祇有挨打的份。
禁不起「中國紅帽」再次壓頂的新系，就要先打通林崑海與蔡同榮，而經過謝長廷是最便捷也是唯一的方法，因此新系唯有與謝系「合」，才能免於全線潰敗。對謝系而言，有新系助陣，未來的選戰勢必減少強勁的競爭對手，而且謝長廷「退出政壇」的誓言，若藉由能言善辯的新系協助解套，絕對相得益彰。況且，新、謝系的共同點就是不會「贏家通吃」，因此也就各取所需，相互為用，何樂不為。
至於新系對蘇貞昌是否就此琵琶別抱，也還不盡然，畢竟蘇是「北縣王」，若蘇能夠回鍋參選，新系鐵定仍能掌握競選大局，勝選後更有不少資源。因此新系的前北縣立委如李文忠、賴勁麟、沈發惠等，也會再次群聚於蘇的麾下擔綱要角，蘇有新系輔助，勝選機率應會增加。
事實上，蘇對謝系近來在黨內的蠶食行動並不以為然，對謝長廷也還有芥蒂，馬英九「親密光碟」曝光後，蘇還暗虧謝為人要厚道，不要背後偷襲。不過蘇的言論沒有引起黨內廣泛議論，「目前謝系確實很強」，一位曾為蘇貞昌輔選的民代認為，蘇系本身實力不足，只能眼睜睜看著謝系操兵，其他派系為了生存、個人為了發展，選擇緘默，順應情勢是比較務實的做法。
與謝相較，蘇貞昌的弱點還在於其勢力範圍較侷限於北縣，跟謝系滿布全台不可比擬，雖然這讓蘇成為扁屬意的接班人，而非謝長廷，但總統敗選則讓這個優勢成了劣勢。再者是蘇系的檯面人物與謝相差甚遠，「要如何打代理人戰爭？」謝系有立委、黨務主管出面發言做防火牆，蘇貞昌大多得自己來，謝之所以不會惹火上身，被蘇批為「奸巧」並非「浪得虛名」。
謝系曾經評估，以扁、蘇、新三派合流，挾龐大黨政資源對抗謝系，仍在總統黨內初選敗陣，因此即使是扁，謝已不放在眼裡了，更何況是蘇。所以如果二0一二年原班人馬再度對峙，沒有扁的蘇，光靠與新系單線結盟，大概也是以卵擊石。
新、謝系合作，讓扁系警覺，也驚動了蘇，如果新、謝系到三月二十八日投票前合作愉快，未來縣市長與縣市議員提名很可能將順此全面攜手，蘇貞昌若是繼續遲不表態，一旦大勢底定，要回頭爭取提名恐怕為時已晚，屆時蘇系被解構也不無可能。所以，蘇最近動作頻頻，子弟兵也在基層活動，謝系立委管碧玲、徐國勇都盛讚蘇是最佳人選等等，一方面更等於告知蘇，「識時務者為俊傑」。
親蘇人士表示，蘇已認識到回鍋北縣一局，若成，可能就要放棄二0一二大選的參賽權，除非情勢變化，民進黨仍力推蘇參選，這也是目前盤算的唯一生機；若回鍋競選失敗，「北縣王」跟著土崩瓦解，更不用談未來；然而不回鍋，蘇沒有資源釋出，就不能怪新系另結新歡，如此蘇更難有立足之地了。因此環顧情勢，雖然險峻，唯有參選，才是保住青山的機會。
<2009.03.12刊載於新新聞週刊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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